下乡青年 发表于 2022-7-14 21:41:30

窝藏地主的管家 第十六章 远房亲戚2

本帖最后由 下乡青年 于 2022-7-15 21:37 编辑

       ……       沉默,再沉默。       胡亚柱耐不住这种无声的沉默,开始说话了:   “江主任,我们……还……审讯……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成分。   “对呀,我们呢还是要审讯的,这不呢,是呢刚刚开始嘛。”他又点燃了一支新的握手牌,“看看呢,下一个呢应该审讯哪个为好?”他的话分明是在征求意见,可是,向谁征求意见呢?昨天对管家的审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主任,下一个目标是哪个呀?”小程坐在凳子上说,他也不等麻姜的回答,“林叔,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干耗吧?”   “对呀,老呢林,我们呢不能这样干耗着吧?”麻姜转过弯来,借着小程的话由,吐了一口烟雾,求助似的低声说。群专主任的架子终于放下来了,掖下了他刚才的不满。   “听江主任安排吧。”老林淡淡地说。   “还呢是你的意见更有效一些,想听听呢你的意见,谈谈看呢法?”群专主任紧接着说。       老林想:既然让我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地说:   “我看,就提审老太婆!”       民兵把老太婆带来。       秉承了旧社会女人传统的小脚的老太婆,被民兵领着颤颤微微地迈进门来。张家老太婆脸形圆,头型圆,俨然矮矮的身子顶起一个圆圆的排球。陈旧的半袖汗衫,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裤子。眼神迟滞,面容憔悴。用一生的时间练就的本领就是:在两只四寸长的小脚上,支起整个身体,迈起步子来,平衡身体的重心恰到好处地隐藏在晃晃荡荡的姿势里。       老太婆一看屋里的人,先是一惊,接着就哆嗦起来,既而浑身抖动,最后是没等坐上凳子,就瘫倒在地。众人急扶起她来,已是晕过去了。忙喊来赤脚医生,那医生只对掐人中内行。祖国的传统医学颇给赤脚医生面子的是,晕过去的人不那么抖动了。       掐了一会儿人中,老太婆渐渐地醒过来了。众人看那样子是不能审讯的,于是,麻姜吩咐民兵又把她架走了。       正在研究下一个审讯的对象,忽然跑过来民兵报告:大女儿张春花口吐白沬,抽风了。       又急命赤脚医生到张春华监禁处掐人中。究其结果是,看守的民兵和她对话,吓唬她说,你家犯大事了,你的爸爸和妈妈都昏过去了,可能不行了。张春华一听,自己也不行了。       衣着得体的二女儿被带了来。细高个儿,瓜子脸,尖嘴巴,凤眼柳眉,双辫过肩,女性所具备的线条完美而丰满。近四十岁的女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十岁。但是,布满憔悴和疑虑的脸,完全没有女性的光泽,一双枯涸的眼睛,警惕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跨进门坎,就慢慢地低下头去。       得到许可,她怯怯地落座。她的屁股轻轻地挨在长条凳子上,就把头埋在胸前。       在得知来人名叫张春叶,是张家的二女儿后,老林依然和她唠家常嗑,用以平息她紧张的心情。言归正传时,老林问道:   “你家的西里间住着什么人呀?”平易近人,态度和蔼而亲切,两只眼睛射出犀利的刀光,直逼紧紧贴在胸前那没有光泽的瓜子脸。   尽管小程有时犯语法错误,老林的问话,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林叔怎么开场就用了“复杂问语”?这种句式,林老师给他讲过多少次了,在他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印象。正规的审讯是不能使用这种问句的,因为这有诱导嫌疑人的倾向。再一想,刚才新媳妇已经交待过了,张家西里间是有人居住的。所以,在这里的审讯就不应该是诱导,而是在有了充分的证据的基础上,才这样审讯的。       群专主任稀里糊涂地在吐着握手牌的烟雾,他有时候还以为是在驴圈里呢,依然把烟雾缭绕在鼻子的周围;当他明白过来这里不是驴圈的时候,就像扇扇子一样,用手把鼻子前面的烟雾给赶走。       胡亚柱对审讯稍有兴趣,觉得很好玩,像听评书一样。但,这却是现实。   “没……没……人住。”没有光泽的瓜子脸上,忧郁的目光在地面上扫来扫去,不敢正视任何人。如若是抬起了头,怕被眼前的人洞穿内心的世界。因此,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心灵的窗口,使劲低着头。就像她的脖子和后背有天然的角度,使她的头永远也抬不起来一样。   “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政府工作,搞清事实真相。”老林在以老侦察员的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用刚才警惕的目光盯住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老林在用政策攻心。   “……”把头埋在胸前,依然是无声的沉默。   “你以为西里间的门锁着,就没有人出入了吗?”两眼射出锐利的刀光,刺在没有光泽深深低下的瓜子脸上,准备由浅入深地摊牌。       小程在记录,其余二人也不插嘴。       依然是沉默。       小程手里拿着自来水笔,不想漏记一个字;指间夹着握手牌香烟的人,边吸烟,边吐雾;胡亚柱以快乐的心情看着、听着。   “里面的人通常在什么时候出来?说!”老林稍稍提高了声音。       警惕的眼皮抬了起来,迅即怯怯地合了下去,她目光依然落在脚尖上,尖尖的下巴顶在胸骨上,幸亏她胸前有两个凸起而没有一个洞,否则,她准备把自己的头和脸一同装进洞里去。   “西里间那个锁着的门,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抬起头来!”老林命令她,准备向她摊开在张家的发现。“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正常向里开的门,锁门的门吊儿,是固定在有门闩的一扇门上的,这样门锁上之后,无论是从屋内,还是屋外,门都打不开。”       小程后悔,和林叔一起勘察地主管家的地道时,再认真一点,也许那个异样安装的门吊儿,他就能发现出端倪来,就能属于他的发现。   “……而你家西里间的门吊儿,是安在没有门闩的那扇门上。这样,锁上门,里面的人,随时都可以打开门出来;外面的门框上挂有写着‘抬头见喜’的木牌,木牌后面藏有一个铁环,表面上是装饰用的。可是那个铁环通到里面,用一根绳子系在门闩上。外面的人要想进去,只要将‘抬头见喜’的木牌往旁边一推,拉一下门框上的铁环,里面的门闩就开了。所以,锁是不用打开的。”老林不眨眼的盯着低头的女子,在看她的动作和表情。       听到老林如此说,那女子摁在大腿上的一个食指明显地动了一动,这一点也没有逃脱老侦察员的眼睛。看来老林的话已经触动了女子绷紧的神经。   “……但是在外面是不能插上门的,必须是里面的人把门给插上。”盛夏季节,下午太阳的光芒,照旧火辣辣,光线不请自到地射进临时的审讯室里来,屋内温度在升高。坐在长条凳子上穿着短袖衫的女人,两鬓已经流汗了。       小程真正地佩服老林的侦察能力,侦察这门学问,他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了。林叔的侦察经验也真够他学习的,霎时,他觉得自己在人民警察的队伍里是多么地渺小。   “张春叶,我们现在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如果你继续沉默,就是在和政府对抗。当矛盾的性质转化成敌我矛盾后,问题可就严重了。”老林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瓜子脸,他在这张脸上已经读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老林又讲了很多政策和形势的话,目的就是要撬开这张紧闭的嘴。       那女人的鬓角上的汗已经滴到地面上了,刚才还是平展的两只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使劲地压在与地面呈平行状的大腿上。“这个人内心的思想交锋到了白热化程度了,要给她时间。”老林想。       寂静和沉默交织在这间泥抹的作为临时审讯室的小办公室里,盛夏阳光的照射,使这间颇有些历史的队部,浮动着陈年的泥土味儿。这泥土味儿再伴和着握手牌的烟雾,塞满了队部的空间,几乎能使人窒息。好在窗户是打开的,外面的新鲜空气和室内的气味能对流一下,让室内的人有了一点点的清新的感觉。       又过了许久,老林说:   “西里间的门永远上着锁,却有人在里面活动……。”老林说完,停下来,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住凳子上的人。       凳子上的人上身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看来她是想努力地克制这种颤抖的发生,但是,还是让经验老道的侦察员看在眼里。   “……炕上的席子发着亮光,一个整块木板雕刻的既能做枕头、也能做凳子的艺术品,放在炕上,有人是把它当作枕头用;……”凳子上的人放在大腿上的拳头攥紧了一下。    “……地下的马扎,丁点儿的灰尘也没有,是有人坐过的;……”       凳子上的人的用眼皮半包的眼球转了几转。 “……炕沿和炕的交角处有一只蚂蚁叨着一颗大饼子碎屑,这说明什么?……”       凳子上的人两只脚向后拖了一下。   “……常年锁门的西里间,所有的物器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说明了什么呢?……”       凳子上的人的两只胳膊肘向肚子上紧了一紧。   “……这些都证明有人在西里间生活!或者说几天之前还有人在西里间活动;那人有时还通过地道窜到西厢房里,看看外面的景色。……”       凳子上的人紧握着拳头,将胳膊交叉横在肚子上。   “……夜晚那个人睡觉在地瓜窖里,还有可能睡在别的什么地方,因为他随时可以从西里间和西厢房里出来。说吧,那个人是谁,现在哪里?”       凳子上的人用胳膊将自己的肚子用力给挤住,浑身瑟索着,大滴的泪水掉在大腿上。看来,老林已经拨动了她心里不愿被人拨动的弦。       老林对地道的观察,惊呆了江尚风这个时代的弄潮儿。他也是去考察过地道,怎么就没有像老林那样有所发现呢?他只是觉得这个地道有文章,这个文章不过是和地主管家联系起来,有影响力罢了。倘若要是能作出这篇文章来,他就有了政治资本。就有可能被调到县里去上班,家属可以进城。哪想到地道里有这么多的线索,要是知道了,当时怎么也得好好地观察,掌握一些材料,以显示主任的本领。   “我是去了地道,怎么就没发现这档子事,连一点苗头都没发现!”小程想,和老林一起勘察地道,结果是就像他没去一样。       胡亚柱吃惊地发现:老林真的了不起,不愧为公安民警,让人家一看就能找到把柄。现场我也去了,什么都是新鲜、好奇,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是,让人家老林一说,事情就玄乎了。       老林的话几乎吓傻了把头埋在胸前的瓜子脸女人,她的眼泪嗒嗒地滴着,身体有节奏地一动一动,那是无声啜泣的节奏。   “在这件事上,你可能是参与者或者是被动地参与,而不是主谋。从你日常的生产劳动中看,你的表现很积极,热爱劳动,也热爱集体;我们相信你有觉悟,完全能和政府合作,帮助政府把事情真相弄清楚。”老林继续实施他的攻心策略。       他怎么知道这个女人的劳动态度?小程在想。他忘了,老林之前比他先到队部。   老林苦口婆心地说了许多,女人埋在胸前的头渐渐地抬了起来,女人遇事的特产――眼泪――也越滚越多。大凡天下的女人都有这个共同点,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之前都要先掉几滴或者是一批眼泪?       应付这种场合,老林的耐心无与伦比。       到这时,麻姜憋不住了,上来了火气,对准握手牌的屁股狠狠地吸了一口,使劲地把烟屁股从窗户里弹到外面去了,站起身来,勇猛地对桌子一拍,厉声喝道:   “讲!那呢人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勇猛的一吓,让凳子上的人一惊,身体向后一仰,“哇”的一声,“扑通”倒在了凳子的后面,随后那凳子也倒下了。       民兵连长眼快,手也快,立时就伸手去扶张春叶,嘴里喊道:   “二姐,二姐,你这是怎么了?”二姐,乃邻里的称呼。       在对面房间里的赤脚医生,闻声跑了过来,见张春叶两眼发直,呼吸急促,胳膊在痉挛,这又给她创造了实施拿手好戏的机会。直接掐了人中,稍停片刻,张春叶呼吸趋于正常,胳膊的痉挛幅度在减小,倒地的人没事了。       对当下的情况,老林只有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小程站起来,要帮一把,但是,他只把凳子给扶起来了。麻姜则变成第二现场的人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似乎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张春叶坐起来了,用两只眼睛打量着周围,好像对面前的一切极度陌生。在胡亚柱和赤脚医生的帮助下,她坐在了凳子上,茫然地看着办公室里的人。       过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个简单而惊人的故事:       二十年多前的春天,俺爸领回来一位亲威,让俺们叫他表叔。说是不知得了什么病,怕见日头,借俺家的地瓜窖子住一些日子。之后,又住了几次。再往后,他就在地瓜窖子里住下,不走了。       看外表,这个人五十多岁,是个读书的人,有文化,不像一个干力气活的人。当时俺家还是三间草房,他就住在西间的地瓜窖子里,从不出来。这当口俺家分到了土地,日子过得也好了。那个怕日头的人,他也就一直住在我家的地瓜窖子里。对俺家也没有什么影响,俺们也不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人。       自从这个人来到俺家以后,俺家的生活就更好了,吃的和穿的也不像以前那么寒酸了。俺爸又养成看书的习惯,小说、风水书等都看。后来我才发现俺爸看书主要是配合怕日头的人,为的是给他借书。他爱读书。这个人和俺家里人没有多少话说,俺们对这个人也不觉烦得慌。       张春叶停止了说话。       看起来是简单的故事给了她如释重负的心情,又擦了几把眼泪,静静地坐在那里。   “你和你姐姐给他送饭,对吗?”老林见她不说话了,开始他的问话。   “是的。”   “前天你给他送饭了吗?”   “清早送了,晌午就没送。”   “你确信,你的表叔,也就是那个住在地瓜窖子里的人仍然在你家吗?”   “……”胆怯的目光看着问话的人,摇了摇头。   麻姜见有机可乘,就插嘴说:“这个人呢在不在你家,你呢怎么能不知道呢?”吐着握手牌蓝烟。       女子被麻姜的一问,震得一抖,怯怯地没有回答。   “这么说那个人不在你家了?”老林也不等她回答麻姜的问题,继续自己的问话。       女人点了点头,一条辫子滑到了胸前。   一口烟雾喷向燥热的室内空间,麻姜觉得有问题了,“我呢的感觉呢,就呢奇了怪了,你和你姐呢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呢都不出嫁呀?”   没等众人对麻姜的问话有所反应,就听见“哇”的一声大哭。那女子双手盖脸,只有哭声从指缝里传出,不能说出一句话来,审讯进行不下去了。

yuemanshan 发表于 2022-7-16 07:4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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