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还能有错?大嫂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民兵连长回来了,见状,插进嘴来。之后,就咬着麻姜的耳朵说冷秋菊丈夫投井死亡的事,听话人点着头。
江尚风坐在那里只顾把握手牌的烟雾集中在鼻子前面,自己倒是转过一个圈子来,说:“老林,不呢是说已经招了吗,怎么呢还是才开始呀?”
小程拿着笔,抬头望着老林,不知说什么好,他的胸前摆着记录本。
“已经开始了。”老林在回答麻姜时,眼睛一直盯着张家的新媳妇。接着就回答新媳妇的问话:“是的,我们是派出所的干警,这没错。”老林肯定地给了冷秋菊一个定心丸。指着正在撅嘴吹握手牌烟灰的江尚风,“这是我们的江主任,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政府会给你做主。”
小偷微微地摇了摇头,一种潜藏着的不信任的表情溢于大大的圆圆的脸庞:
“派出所不是都解散了吗?不是已经没有派出所了吗?”心里是怯怯的,这是她看到进来两个民警以后最担心的事情,派出所都没有了,怎么还有民警呢?
“噢,是这样,派出所不是解散,而是改名叫做群众专政指挥部。”再一次指着江尚风,“这是我们的江主任。你要相信民警,人 民警察会为你做主的,政府会为你做主的。”老林庄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他的话是可信的。
江尚风摆出领导的派头,高傲地点了点头。随着点头,他鼓起的腮帮一瘪一瘪的,嘴里的烟雾也就一股一股地冒出来,鼻子前面的烟雾就越聚越多。
“群专和派出所一样吗?”倚在炕沿的黄金分割处的新媳妇怯怯地问,用怀疑的目光扫视着民警。
“是的!你看,”老林指着大沿帽上的国徽,郑重地回答,“这是国徽,说明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人民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排忧解难。”
听到老林郑重的承诺和对国徽的解释,一股热流淌进了冷秋菊干涸的心田。她那稍微向上翘起的鼻子,像青蛙的声腔一样朝两边鼓了几鼓。
“你们说,公安派出所没有了,‘群专’能为老百姓做主吗?”
老林觉得戏的帷幕就要拉开了:
“是的,我们会为你的一切负责任。你有委曲,只要你如实地说出来……。”
话音未落,先前失神落魄,既而掩饰倦怠的怀疑,接着就是澄清怀疑的讯问,现在是得到了答复的新媳妇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来的这样快,让在座的人,一时束手无策。
但是,一个老侦察员的临场经验让老林语重心长地说:
“你有什么委屈慢慢地说来,不管是什么事,我们都能给你解决,你尽管放心把事情说明清楚。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今天,我们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的。这不,你们的民兵连长也在这里。相信人民政府,也要相信我们这些为你解决问题的工作人员。”
在座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冷秋菊把滚滚的泪水擦在两只手背上。外表强悍的女性能如此悲哀的哭泣,一定是伤心过度。否则以她强悍的体魄和粗狂的线条所潜藏的性格,是不能轻易的如此大哭。
听了老林的安慰话,哭声弱了下来。黄金分割处人的上身快慢不等地抖动着,哭声越来越小。
在场的人都在耐心地等。江主任又点了一支握手牌,这种烟要一角六分钱才能买一盒,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哭声完全停止时,身体的抖动也轻微了,冷秋菊用手背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郑重地抬起头来,说:“你们真的能给我做主?”这一次她的双眼放射出的是一个掉进冰窟里的人,向岸边求助的光芒。
“大嫂,我们要相信派出所的领导,”胡亚柱也把群专叫成派出所了,“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我们会给你做主的。”这是以大队领导的口气在说话。
江尚风只是在用烟雾来保护他的鼻子,对白胡子和地主管家的审讯,让他一无所获的事实,给了他无情的打击,使他的领导的颜面秋风扫地。这会儿他不想轻易插嘴,算他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他要是插嘴,没准儿再搞砸了,那他可就更没有脸皮见人了;小程手拿钢笔,也不插嘴说话。
“你们真的能为我做主吗?”冷秋菊仍然心有余悸,这时她反而胆怯起来,声音也变得细小,像怯怯地在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