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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微投】坚冰是怎么融化的 [打印本页]
作者: 下乡青年 时间: 2024-6-10 22:31
标题: 【微投】坚冰是怎么融化的
本帖最后由 下乡青年 于 2024-6-11 22:23 编辑
我买了一台柴油三蹦子,是人家用坏了的,已经趴窝两年。我不怕它坏,越坏价钱就越低。费尽了口舌把价钱讲到300元,人家再也不降了,也不和你讲了。想买就这个价,要么就不买!
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买零件、机加工、修复旧件、拆解、组装,喷漆,最后试车成功。
之所以买三蹦子是用来为我种地提供方便的。往地里拉粪、改良土壤,秋天可以给我收山,冬天就停下来,封存不用了。我不怕它坏。比一头牛强得多,牛病了我不会治,不用的时候还要吃草料。
原车主把三蹦子所有的行车手续都给了我,并嘱咐我一定要把户头变到我的名下,并给我提供了所有的文件。他生怕不过户而出现麻烦,有他的责任,我搞不明白能有什么责任呢!没入这一行,并不知道这一行里的门道。买了车,办手续的时候,才知道原车主是多么精明。
据说,搞营业性运输的车辆才需要办理营业执照和其他的证件。现在三蹦子为农田服务也得办理和营业车辆一样的各种手续--费解。但是,你得办,否则让路查的人员抓到,就麻大烦了。
手续没有办理好就不能开三蹦子上路,我坐公共汽车来到了县城的工商车管所。或许是我来的时间凑巧,排队办理业务的人不多,我为自己庆幸。
轮到我了。我把所有的文件从窗口递给了一个面如坚冰的留小胡子的工作人员,并说明了我的来意。小胡子那一脸坚冰的功能足以胜过墙上挂的冷气机。他像翻动旧报纸一样,翻动着我递给他的文件,坚冰开了一道小口,一阵冷风从窗口里面吹了出来:
“交300元钱。”我虽然纳闷,但,照做了,立刻收到了一张计算机打印的收据。
又一阵冷风吹来:
“驾驶证!”
“没有!”我有些心虚。
第三次冷风吹出来:
“办完驾驶证再来,下一个!”他把我先前递给他的那些文件,从窗口里像滑冰车一样给滑了出来。
坚冰的态度是毋容置疑的,我必须去办理驾驶证。
“我办理驾驶证。”我到另一个部门,对一个面有春意的女士说,或许因为是女性的原因,所以我略有春天的感觉。
“开什么车?”
“三蹦子。”说着就拿出那些文件,让她找所需要的那一页,我当然不知道她需要哪一页。
“那你办的是农田作业证,不是驾驶证。”
“可是……让我办驾驶证的。”
“开三蹦子就是办理农田作业证,之后,你就可以去办理其他的业务了。交300元。”
怎么又是300元?又是和我买车的价钱一样。要知道是这样的话,我要了命也和卖主讲价钱,哪怕讲到250元,都可以了。唉,又交了300元。
“开过三蹦子吗?”
“开过!”我很自信。
“那我考考你,黄灯闪烁时,怎么走?”她透过窗口看着我,扑闪着睫毛。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可以慢慢通过。”这是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听常年开车的人说的。再说,在农田里作业,哪来的黄灯闪烁,莫名其妙!
她收走了一页文件,并拿出一份表格让我照里面的格式填好,同样收走。就把其余的材料都退给了我。接着,从打印机终端上拿出一份刚出炉的硬纸,连同一个塑料皮一起递给了我,并用显得春意盎然的神色示意我:办完了。
塑料皮上面有烫金的字:农田作业证。
我又回到了先前的能吹出冷风的窗口,还是那个一脸坚冰的小胡子。我心里忐忑着。他翻动着我递给他的文件。看起来他很会分类,把一些材料放到一边,把“驾驶证”和其他的文件放到另一边。窗口里这次吹出的是一阵凛冽的寒风:
“去年没交管理费,罚款2000元。”
霎时,我被这股凛冽的寒风冻得打了一个寒颤。我定了定脚跟,站稳了。
我又确认了一下,是罚款2000元!天呀,我的头比篮球还要大,怯怯地向他说明:
“这车是我才买的,去年还不是我的,管理费与我没有关系。”无论我如何辩解,坚冰自顾地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硬。既而从窗口又爆出一股激烈的寒风:
“只是对车不对人,这辆车没交管理费,谁来都得罚款。”
“不是说取消了各种费用了吗?怎么还要交钱?”我斗胆问了一句。
“通知就贴在玻璃上,长眼睛的自己看!”寒风阵阵地袭来,我一身鸡皮疙瘩,全身的皮肤像皮筋一样把我箍得紧紧的。
玻璃上是真真切切地贴着用A4纸打印的“罚款通知”。
“我没带那么多的钱。”这话说得一点气力也没有。
我示意他把所有的文件都还给我,今天我不办理了。他冷冷地又一次把那些材料给滑了出来。
我怎么这么倒霉,罚款的数额快有买车钱的七倍了。怪不得卖主切切地叮咛我,要快点把营业执照变更给我,并给我提供了详尽的资料。
不是说了嘛,取消一切费用了吗?怎么又出现了去年的管理费没交罚款2000元?!
现在,我喝一杯凉水都能塞在牙缝里。
无助的我,茫然地面对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行道上那些步伐快慢不一的行人。怪就只能怪自己,买车的时候只是贪图便宜,以为是捡了一个大漏。用我精通修车技术作为底气,去买最破烂的车,卖主几近于废铁价就把车卖给了我。买的精,还是卖的精?古人早有定论,不幸让我再一次给验证了。
在这个县城里我举目无亲,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在如此艰难的时刻真是欲哭无泪。
我们村里的人常说,四十年前,在我们村的一个下乡知青,回城后在水果街开了一个小卖店,村民们进城有的经常到他那里去拉呱旧事,颇有一番热情呢。我何不到他那里去“闲坐”,倒倒苦水,或许心情能舒畅一些,至少不能让那凛冽的寒风给冻着。
几经周折,我找到了知青的小卖店,他一下子就认出我来,无比热情地接待了我。四十多年前的旧事一一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们谈的最多的还是我们的变化。他老了,我也老了;他脸上有了皱纹,我脸上也有了皱纹;他已经白发苍苍,我也是白发苍苍;他当上外公了,我也做了爷爷。当谈到我此来县城所为何事时,我沉默了。我的苦水不知道是否应该倒出来给他听,他能不能帮上我的忙?如果帮不上忙的话,岂不是给人家出了难题,让人家难堪。不说吧,我肚子里的苦水能把我脚气的臭味变成苦味。思量再三还是说了吧。
他说,你别急,我有一个朋友在职能部门工作,我联系他看看能否有救。
我倒出了苦水,换来了一线希望,大有苦尽甘来的轻松感。
又让我的希望破灭的是,他几次打通了电话,就是没有人接听。他说,这可能是在开会,不能接电话。并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他取得联系,得出最终的结论。还邀请我和他共饮几杯小酒,以话旧事,共享往日的快乐。我哪有那个心情啊!假借去买零件,离开了小卖店。临别的时候,知青说,会在最短的时间电话联系我,我以表示谢意,回答了他。
我极度郁闷,信马由纲地无目的地走着,却下意识地来到了先前的车管所门前。里面只有一个人在窗口办事,我拖着沉重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进了门里。随后又有几个人迈进门来。
那个坚冰的小胡子就坐在那里,我想:不说吧,永远也不会有结果;说了吧,那坚冰也不会给你结果;但是说了,一旦坚冰多裂开一道口子呢,我侥幸就有救。
于是,我又来到窗口,这时的坚冰,把脸上的小胡子也冻住了。我刚要对坚冰说话,口袋里的电话铃响起来了。唉,早不响,晚不响,此时响起来不是在给我添堵嘛。我打开电话,里面传出知青格外响亮的声音,我不得不把电话拿开离我耳朵有十厘米远的距离,电话里的声音:
“……哥们,我朋友说了,你管工作人员要罚款的文件学一下,再交罚款。”
我笃定坚冰能听到我电话里的声音。在我把电话关上,一抬眼……我愣住了:坚冰裂开许多缝隙,那缝隙渐渐地变成眼角和嘴角的皱褶,被冻住的小胡子也在跳跳地蠕动着--坚冰融化了!他在微微地发笑。他居然能笑!这笑,让我想起电视剧里,刽子手已经举起了屠刀,就要砍向引颈的头颅,这时有一声大喝:住手!刽子手放下屠刀,对着尚未砍下来的头颅发出的狞狞的笑!
融化的坚冰转过身,从一侧的门里走出来了,他满脸堆起了冰层底下的笑。温柔地搂着我的肩膀,示意我和他一起走。就这样他拥着我走进了另一间办公室。
我身后那些排队的人都愣愣地看着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您……请坐!”进得屋内,他指着长条沙发,对我说。
天哪!我的耳朵没有毛病吧,这还是我的耳朵吗?在这里居然听到了“您”和“请”!
“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再交10元钱,我把事情给您办好,您什么也不用说,好吗?”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我炸晕。从2000元一下子降到10元,这过山车可是够快的啦。
我乐不得地同意了。
回到了窗口,我递给他十元钱和所有的文件。他还是像翻动旧报纸一样把文件分成两摞,把有“驾驶证”的那一摞装进一个崭新的档案袋里递给我,示意我要收好。接着他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针式打印机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在大的打印机上分别拿出一个营业执照的正副本,我看到上面有我的名字。他又从另一个打印机里拿出一张收据来。他看了看刚打印出来的东西,之后把收据和副本放在营业执照上面,规规矩矩地递给了我,说:
“您的事情办好了。赶紧去汽车站,别误了回家的时间。”他的话虽然暖心,但是,冰层下面的水,没有热度。
我接过属于我的营业执照,仔细地看着烫金的大字,不知道是怎么迈出车管所的门。
奇了怪了,那通电话有什么魔力能把坚冰给融化,我一直在发懵。
作者: yuemanshan 时间: 2024-6-12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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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uemanshan 时间: 2024-6-12 13:40
【微投】收到,编辑排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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