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十六）

刘桂平

                                        （十六）

       秦厂长突然死亡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苟老板一直没有发话呢？原来他有他自己更重要的事正在处理。

       确实自打上次带儿子来厂里以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从前还经常三不三地来刷个脸的苟兴旺就再没有来厂里打过照面，至于他在忙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秦厂长倒是过得很放松很自在。当厂里有人关心苟老板的行踪甚至关心他的安全时，他却是哂然一笑，一副满不在乎地来上一句：

       “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多少年了，苟老板不是经常这样的吗？没事的，大家没必要担心他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哪次来也只是晃下就走的？这个厂他来不来真实真没什么关系的，他不来厂子这么多年不也在正常运转的嘛？”

      这是秦厂长在突发事故意外殒命前说的话，虽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但吴奇迹却觉得其中有点不太正常了，因为他相信苟兴旺是个聪明人，自己上次的那一句话已然触动了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寻找儿子“真相”的玄机。不过，这剧本真要这么写下去，依苟兴旺那股较真的劲，非把某些人的天顶掀了不可！还有自己后面的所谓“建议”真有点“画蛇添足”啊！万一他苟老板这么多年与秦厂长穿起了连档裤，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他真要把自己给出卖了，那自己肯定在厂里就没有了“立锥之地”哟！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挨过去，吴奇迹也就这么一天天表面若无其事地跟着汪工屁股头晃荡着，实际上则是如履薄冰地煎熬着自己。为了麻痹自己，吴奇迹彻底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老实巴交的普工，每天只顾低头做事，汪工安排什么就做什么；不懂的就多问一句，懂的就老老实实地做起来。可以说汪工在前面干的是制模、换刀以及开料的技术活，而吴奇迹干的是按这样的模板干一百次甚至一千次，有时间累的晚上腰酸背疼的却不敢吭声。

      谁让自己找上门来自找苦吃呢？不这样，还有找苦吃的机会吗？毕竟一家老少在遥远的江西老家等着自己的辛苦钱来买米下锅啊！

      所以吴奇迹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是吴奇迹的想的太多还是出现幻觉，他惭惭地感知到奇迹工艺品厂的其他员工们好像也开始不苟言笑地沉默起来了。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一句经典的名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鲁迅先生果然说的没错！就在大家觉得苟老板的不明所以的一切就在要沉默中“灭亡”的时候，它偏却有意向表明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最先有感觉的当然是比其他员工多知道一点的吴奇迹，或者说他就是“始作俑者”吧！多少天了，吴奇迹一直为苟老板的事“提心吊胆”地捏把汗，但是该来还是要来的，挡都挡不住啊！

      说的是电话呢！苟老板在“沉默”了一个多月后，突然给吴奇迹打来了电话：

        “奇迹啊，你这样，赶紧到厂里找胡小姐把工给辞了，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吴奇迹下意识地看下手机的时间，正号是4月1日。这不是愚人节吗？难道苟兴旺趁这个莫名其妙的节日来开自己的玩笑吗？所以略一沉吟便回了话：

       “啥意思啊？愚人节要愚弄你老同学啊？这么久你不露面，我也不意思打电话过问。今天电话一来就让我辞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是我的建议得罪了谁，还是我无意中提醒你儿子的事？直说吧，我承受得住的，大不了我自己走嘛！反正秦厂长死了，厂里现在乱哄哄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总要让我走得明明白白的吧？”吴奇迹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嘴上却“不依不饶”地，无非就是想逼苟兴旺兜出实底呗。

       “哎，你小子什么事情总想搞清楚啊？跟上学时候一个样，学习问题没弄清楚就整天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告诉你吧，你的建议很好，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问题解决了！孩子不是我的，虽然这让我一时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事实！早一点知道，总比我一世做缩头乌龟的好！我这段时间很纠结，最终还是跟我老婆摊牌了。她一开始还嘴硬，等我拿出DNA鉴定后才呜呜地哭起来，向我坦白当年婚前已孕的真相。原来我花了这么多钱高调娶进门的大美女医生，是让我来做她和她表哥秦寿生的接盘侠啊！这个秦寿生，名字还真的没错的叫啊！真是禽兽生啊！居然把自己表妹给害了，害了还不只一个呢！我一不做二不休，这一个多月，不仅把我的事搞清楚，把我老爸的事也搞清楚了！他一开始还不愿意我这么做呢！我狠起心来也是相当可怕的哟！我就收集证据一并来个DNA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你猜怎么着？我老爸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也不是他的！还有谁的？肯定又是这个禽兽生的嘛！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男人，连一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啊！他父母硬就是看着他这样子取的名字啊！秦寿生，禽兽生，我怕连禽兽都不如吧？他现在这么突然把自己撞死了，是老天爷开了天眼在收他的哟。”苟兴旺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脑儿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血淋淋”地展示出来，言语中咬牙切齿的也算是一种发泄吧！

      “啊？原来你都知道了啊！那接下来你怎么办？还有我呢？”吴奇迹一听大吃一惊，这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狗血淋头”的多！只是自己没了工作，往后咋办？

       “㖿㖿㖿，我让你辞职自会有我的安排嘛！这个厂子你认为我现在还在赚钱啊？我早就知道这么传统的小厂早就该关门大吉了，只是一批老员工硬要跟着我混不忍心关门而已。这样的厂子，迟早也是要关门的，现在政府不是提倡‘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吗？这种厂子现在已经没什么效益了，还对环境污染很严重，下一步政府肯定要下决心让它关门的。我这几天已经把我在广州的房子过户给了我老婆，不，现在该叫前妻了。我们已经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孩子归她，房子也归她，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嘛！至于这个厂子，她说她表哥还想经营，我也不拦着，就一并过户给了她。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表哥居然自己把自己撞死了。奇迹，不说这些了，我在东江的产业是我个人的，包括一家养老院和一家监理公司。我知道你有注册监理工程师证，在这个厂里没有用武之地，还是去帮我管奇迹监理公司吧！”苟兴旺看来真的不简单啊，在家庭出现这么大的纷争后仍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停当，包括对老同学吴奇迹的安排，那是暖人心窝的事啊！

       “奇迹监理公司不是有秦春生在管吗？”吴奇迹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忙追问道。

       “我跟你说，我现在突然发现我前妻的两个老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我以前没过问具体情况，总觉得他们俩有能力会做事，结果一个个都经不起推敲！大表哥那个禽兽生就不用说了，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去受吧！就说这个小表弟，前几天还给我们东江法院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呢！我本人都被法院传讯到堂的呢。”苟兴旺一听又是一把“王炸”。

       “啊？居然会判刑？”吴奇迹一听大为不解。

       “哎，我之前在奇迹监理公司在他的管理下还有不少的业务，还觉得自己请了一个人才呢！谁知道，这小子不务正业尽走歪门邪道，他是怎么中标的，他居然私下向市里三十多位评标专家行贿呢！要不是有监理单位实名举报某个评标专家把我们奇迹监理公司带出来，我还不知道有这事呢！活该他要被判刑！这也是一个教训啊！我是看在他一心为公司的份上，在给他交保释金让他有个自由，但这种人我以后是万万不会用的，太危险了，分分钟可能会把我这个法人都绕进去的。到时没赚到钱事小，老了老了还要自己去坐牢那才不划算呢！”苟兴旺话说的很气愤，但道理还是很“足”的，说明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好吧，那我就在这边把工给辞了啊。苟老板，你现在人在哪呢？”吴奇迹得到了自己想到的答案，于是开始把话又说回来。

        “我是不好意思进厂里啊，我的车就在离厂门口几百米的地方停着。你办完了手续，就去宿舍把行李搬出来，放在车上，我一并直接拉回东江。以后，你就是我们奇迹公司的总经理了，能不能重新创造奇迹，就看你这个‘如假包换’的真‘奇迹’了！哈哈哈。”苟兴旺似乎对一切早已盘算清楚，所以回答也很直接。

        “世上本就没有奇迹可言。苟老板，以前读书的时候，你以为我是个奇迹，结果呢？输的一塌糊涂啊！步入社会后，我当你是个奇迹，在广州开厂买房还娶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再配个留学剑桥的儿子，妥妥的人生大赢家啊！结果呢？我不想说了，反正是性格有缺陷嘛。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人生就没有奇迹可言。”吴奇迹憋着心里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起来，心情一下子舒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