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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意到底是啥人,不要说岳庄村的村民说不准,就是本人也很难给自己下一个准确的结论。
他是丰县大沙河畔岳庄村村民,却娶了南京知青武东坡。武东坡高大丰美,比岳如意高出半头,一根油亮黑粗的大辫子直垂到腿弯,打开她的躯壳,简直能把他的身体装下去。坊间说,她之所以嫁给他,是他们一起去听果园总厂果树技术员崔竹箫与总厂医院医生林月娥新婚洞房之夜,情不能自已,搂抱来到大沙河畔成了好事,于是就结为秦晋之好。据说她对他的矮小猥琐颇有微词,而初中毕业的他却会修无线电收音机而且精通吹拉弹唱,又怕他乱嚼舌头,就半推半就嫁给了他。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和娇小玲珑的林月娥勾搭成奸的,等武东坡窥破的端倪,他和林月娥已经到了生和死都要在一起的程度。她怒不可遏去找崔竹箫,崔竹箫居然对她勃然大怒:“你就嚼舌头吧,我家林月娥好着呢,谁也不爱,就爱我一个人!”她怒发冲冠踏着一尺多厚的大雪,冒着呼啸的北风和扯天扯地的鹅毛大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回家,发现他正在床上疼得打滚,满头冷汗。她不由分说,把他扔在背上直奔岳庄乡医院。动了手术,医生告诉她:“他得了急性阑尾炎,如果晚来半个小时,人就完了!”林月娥看到了这一幕,从此与岳如意分手,再也不相往来。
乘着改革开放的大潮,岳如意和武东坡又是承包大片的果园,又是收购贩卖果品,还临街开了饭店,马上成为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岳如意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武东坡在商海里摸爬滚打也练出了一身的本领。只要他提出设想,她考察一阵,就会斥资办理,简直是珠联璧合,天衣无缝。贩卖果品雇车,他认为部分利润被司机们挣去了,就自己买了卡车跑。钱挣了不少,可是太辛苦,就卖了车种白果苗,赚的是盆满钵满。看了大家都种白果苗子,他办起了养殖场。一看养殖业有点败劲,他把养殖场承包出去,盖房子办起了宾馆、酒楼,开起了农家乐。
说他家日进斗金有点夸张,但生意红火门庭若市不为过。只要一到午饭、晚饭的时间,各个包间爆满,连大厅里也是吃饭喝酒的散客,尤其以单位最猛。有些单位甚至定死雅间,还要给房租。武东坡有点犯愁,饭、菜、酒、饮料卖出去了,资金却不能回笼,哪家单位吃喝罢不是签字挂账?自己的资金链几乎要断了。一汇总,近两千万,很欣喜,但只是数字。他去要,大多空手而归;她去要,能要回来一些,但揩她油的黑手令她防不胜防。
俩口子一合计,给所有的单位首脑下了最后通牒:三个月还不清账,将在网上曝光。谁把他俩的最后通牒当做一回事哪,还是该吃的来吃,该喝的来喝,记账的记账。
半年过去了,最后通牒变成了没有任何作用的耳边风,再三再四的最后通牒,成了人们嘲笑他俩的口头禅。
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一些单位纷纷接到上级单位领导的诘问:马上摆平网上出现的吃喝欠账问题,否则我撤你的职!会计们、报账员们纷至沓来,令人揪心苦恼的数字变成了大堆的现金、转账支票和一叠一叠的人民币。
夫妻二人把酒店、农家乐承包出去,举家搬到县城里。俗话说“小庙的神仙,承受不了大的香火”,夫妻俩紧张惯了,哪能闲得住。看看县城里的房地产开发如火如荼,夫妻俩也动了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家底几乎花光,借贷了亲朋好友的一大笔钱,还在银行里贷了一些,总算给楼房封了顶。
呕心沥血售房超过了二年,卖出去的楼房依然是寥寥无几。银行的贷款通过多方筹措总算还上了,可是民间借贷再也堵不上窟窿了。债主们闻风而动,几乎要踏平门槛,夫妻二人苦不堪言而束手无策。
岳如意因罹患癌症住院了,债主们顿时傻了眼。人不死,账不烂;人死了,账岂能不烂?债主们只好以他开发的楼盘抵债,抓住一根稻草,毕竟好于两手空空。
抵债几乎抵押完了所有的楼盘套房,总算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岳如意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可是他感到空前的疲惫。他请帮他造假的医生给他再彻底做一次体检,医生告诉他:“老岳,你需要去省肿瘤医院再检查一下,不排除你有肿瘤的可能!”这一次他和武东坡的脸真的白了。
找到早已调到省医院的内科主任林月娥,马上给他做检查,确诊为恶性肿瘤早期。又是放疗,又是化疗,不到半年,本来矮小的他,头秃了,腰更加佝偻,简直像一位奄奄一息的耄耋垂死的人。
可一查,癌细胞居然全部消失了。去了北京肿瘤医院复查,还是没有发现癌细胞。须发皆白的专家笑着说:“不会是下边的医院误诊吧,不然就是治疗的效果太理想了!”夫妻二人相拥而泣。
他俩回到了大沙河畔的岳庄村老宅里,从侄儿那里要回来当年送出去的果树和一小片地,过起了地地道道的农民生活,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城里的一切,全部交给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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