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书生江路》第三部 画圈的陀螺 第七章（8）上

闻鸡起舞

                                （8）文化馆人的心态（上）

   九四年七月离开教学岗位带着某种情怀走进市文化馆成为一名文艺工作者，一晃也都有二十七年了。身边的同事们也换了一茬又一茬，由最初的新人变成了在职干部里的最为年长的老同志了。馆长都换了五个人，局长也换了四五次，办公环境也早已今非昔比，可总觉得真正的对地方文化的推动成效并非达到了理想的那种状态，每个人的自身修为参差不齐，很多毫无意义的事情消磨着大家的青春，留下了一堆堆的照片资料，偶尔翻出来并没有丝毫的兴奋和激动。

   九十年代初期，全社会都在抓经济，活跃群众文化一方面缺少政策和经费的支持，二来是乡村的青壮劳力纷纷外出打工，就算是民间艺人也是无人问津，手艺缺少传继，唱腔呜咽无人听。老了人的通常是放录像，或者演电影；结婚的有了婚庆公司，节目自带，洋鼓洋号的甚是隆重而热闹。随后的潮流就是群众自发的跳舞，一时间歌舞厅遍地开花，最终形成了一个个舞蹈协会，只要组织一召唤就可以尽情施展，参加地区比赛甚至还能拿个奖项回来。

馆办期刊也许算是不多可以证明馆存在的一个窗口刊物，活动一年都没搞两次的。最萧条的时期（88年至93年）单位每周一象征性的开个例会，说些没名堂的话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也没有人来馆里来谈什么事情。一年的经费才三千块，刨过水电费和电话费其实就所剩无几了。是要搞个活动就必须打报告要经费，嫌麻烦就尽量不办活动。大家都这样混天天，反正工资有时候好几月都拖欠着，也没有干事情的热情。

    91年撤县设市并没有感觉有甚变化，除了各单位纷纷将县改成市牌子换完，让装潢公司很赚了一笔外，别无变化。从94年开始农村工作列为重点，全市干部铺开签订新一轮承包责任制，鼓励群众放心大胆的在自家责任田里种植经济作物甚至可以自办养殖场，小作坊。搞活农村市场，集市贸易呈现出一片繁荣景象，大量的劳动力纷纷赶集售卖廉价服装，农副产品和家常小吃。文化馆组织创作歌颂乡镇搞活各业兴旺的景象，同时没忘记宣传计划生育和利用传统戏行孝和孝敬公婆树立良好的道德风尚，对那些偷奸耍滑的进行了鞭挞和讽刺。

    九八年前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土地确权运动，作为市派干部到了乡镇负责一个村的土地确权工作。要求吃住在村了解群众的呼声和合理地诉求，为此通过走访和调动本村骨干和党员的积极性完成了重新丈量土地的艰难工作，清出了被干部私分的土地，重新核算分配，使得确权真正落到了实处。而在新的村级的选举中将两位不能带领群众走共同富裕道路的村领导统统选了下去，新的有活力的新班子得到了大家的一直拥戴。

    再次回到单位，单位进来了一批有关系的老阿姨，她们眼看企业倒闭转换到了事业单位来，没过几年就光荣退休了，啥待遇也没影响。对于文化工作既不熟悉也不想作为，其他同志心里有委屈也不好表现出来。单位又因为争项要资盖起了综合楼，出入不方便干脆就不怎么上班了。

    2001年新楼竣工，虽未达标最后还是通过的审验，大家纷纷进驻。安装的木门是那种家庭式的转把门，起不到防护的作用，于是在楼口安装了铁门。冬天取暖没钱购置空调，只得先买了三个烧小蜂窝煤的炉子，放在三个办公室大家集中一下取暖。厕所因为防渗处理做的极差，很快的就透过梁柱洇湿到隔壁的会议厅。墙皮不到一年全部开裂，罩一次白因为刮的不彻底，不久就很多地方又起皮了。三层之上有个瞭望台，楼面养护不到，开了不少纹路，局长见了给出方案，加盖一层彩钢瓦搞一个封闭大厅用做综合展示厅，从此楼顶就没有了看风景的条件了。还是我多说了一句留了一个小天井，让男同志可以透气和抽烟。

    江路接触的第一任馆长原本在文教育教研室，按他的话是原先的郭馆长退休了，他临时过来招呼一下，算是烂套子补窟窿。这边都是文化人，心眼多，谁都有脾气。也对，能写会画的都不服气人，作为他来说就算是个服务的管理者，维持现状不生是非事就可以了。因为不搞活动，津贴外快就都没有。大家各自修为成精神大面上还算过得去，但一遇到评职称或者分配公物总是要你争我夺的，甚至大闹会场。因此，听说有一次申报副研究员，馆里一位老同志知道必须向上争取才行，就拿上自己的简历和作品以及相关资料去了省考评办，眼看人家看过资料认为他尚不够条件，就地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的不容易。闹得人家无法办公，经过跟领导沟通就破例批了。而作为馆长的这位在不上会的情况下，自己悄悄填了唯一的一个馆员指标，给他自己升了工资。等大伙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有些新来的分配过来的大学生，为了谈对象置办所需，或者外出揽活作画挣点烟酒钱，或者在刻章子刻碑字挣外快，甚至学会了蹬三轮当了一名捎脚的运输工。就有这么一位，想门道不下十几项。

    他本是大荔人,高中毕业后进入西安艺术学校进修，主攻打击乐。三年学业期满经过大哥找关系分配到了县文化馆，却整天闲的生欢，没事缠着和人下象棋。后来开了窍要挣钱娶媳妇，死工资是不行的。开始看样成本事，看着贩水果能卖钱，弄了两个大粪笼，自行车后座一担。呼呼风起去乡下卖赶集卖，免不了被一群女人围着你尝她尝顺手牵羊，钱老对不住账，称秤不会耍秤，算数还不行。干脆粪笼撇了，果子送人不弄了。看到四五零部队卖羊肉串的生意好，自己苹果无人问津，干脆也弄这个去。寻找材料找人焊铁槽，买木炭，买羊肉和签签。卖了两个月还是打平胡，为何？没卖完的就回来狐朋狗友吃了，还自费搭瓶酒。

    看来做饮食不是省心的事，经过一位在气象站当站长的大哥推荐，又开始制作氧气大彩球提供给政府搞活动营造氛围。曾经有一次清晨七点钟吗，看着他擎着两只灌满气的气球，谨慎的走过大街送往广场，沿途都有翘起的树梢他要小心的避让。原因是氧气管广场不允许见只好在家冲，二一个是原先找人送，结果那人不应心手松了气球跑天上去了，他还要赔钱，是故只好亲自上阵。

   后来那位大哥退休了，他也就不能接活了。自己遇到了一位馆周边村的一位村花，一来二去媒妁之言就成了人家地里的壮劳力。人家会刺绣找人到了职中当了一名刺绣老师，后来他提供资金进修教师转正成为了工资比他还高的人。也是性格都火爆，女人迷恋上了打麻将，饭常常做不出来，娃和他都挨饿，矛盾逐渐激烈，外人趁机送温暖，冷战加上猜忌，最终婚姻破裂，那年他才36岁。

   开的玻璃店关张了，又开始学手机贴膜。认为本小利大，但潮流一过又没生意了。还曾经馆门前支起胡辣汤锅，又因为剩下了送人，前后赔了功夫钱也没挣下多少，便宜了邻居免费喝。

   后来经人介绍和一位唱戏唱的好的广西女人组合到了一起。但不能给他生养，带来一个女娃，他帮助成了两次家。自己的女儿跟了前妻。

   在乡镇演戏排戏待久了，也发展了一批戏曲人士成了西岳剧社，自任团长，利用馆里的露天舞台排练也能承揽一些红白事，也去外地演出。也排老腔，价格合适，就有了参加电视剧《姥姥的饺子馆》的一场场面，算是开了眼界。享受相关政策，离职不上班月月领工资，还外聘到了华山旅游公司演出队经常为上山游客表演，有基本底薪和演出补助。也学会了嫁接人家的作品配器，算是个胡成精。

   第二任馆长来自当地周报的主任编辑，也算是个笔杆子，能写材料。长期在岳庙办文化站担任站长，每年材料写的漂亮年年获奖。

   此人出身是富裕户，少不了人生坎坷，改革开放后不论成分了才让才华得到了施展。因为能写材料，很多部门的局长都认识他，他经常熬夜通宵得写，只为得到人家的高看和提拔。终于《华山周报》停刊了，机会运气让他到了文化馆。

   此人个不高却喜欢被人喊领导，常常周一清晨等在院子的砖铺小路上掐着一只烟，待上班的人员一一从他身边经过，喊上一声“X馆长”，就会神气的哼上一声然后把烟深深的吸上一口。

   那年是“金龟寿酒”杯全渭南地区戏曲班社设在华山的北宵村广场，文化馆负责组织协调。拨了一些经费，大家招呼完了大吃了一顿。

   而后的好的条件也来了，省文化厅下发文件，改善地方文化馆场馆建设，分三年拨款，但必须由当地政府承担部分经费托底。若就此错过省就将下拨资金收回。为此该馆长也是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要款经历才保证了款项的逐步到位，而他却没有享受到自己的成果就因为年龄关系被一位捧起来的女同志僭位了。至今印象中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当我当这个馆长的时候，我很欣然；而我要退的时候，心亦坦然。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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