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沉睡的记忆（下）

闻鸡起舞

                                                                                              唤醒沉睡的记忆（下）

     流星划过天空就那么一瞬，我们每个人在历史长河中不也是一瞬吗？
    所谓的世界，有你就存在，没了你你看不着，但它依旧存在。有些人因为做出了超出一般人的事迹，就被族人记录在案，更有成绩的录入乡志，县志甚至共和国的人物志里拥有了被后人研究和瞻仰的资格，更多的也就是著录在名册上，更多是就一个名字。自然，大多数人别说被人记住，就是自家亲人也过不了三代，你就永远被人忘记了。
       我们的爷爷辈可谓是生于长夜难明赤县天的中国，军阀割据，乱局中求生存。世界在他们的眼中可能没有任何的概念，很多都是书本上的名称，比如北平、南京、大海。他们也不用识多少字，男丁就去当兵吃军粮不挨饿，女的早早嫁人为人家生儿育女草草一生。有多少幸福可言呢？香港人把过日子就叫捱世界。
      是故琼瑶的男欢女爱你侬我侬的小说，自然是到不了村姑和乡民手上的。能购买的多是家境不错的公子少爷、名媛淑女之流的。印书自然赚钱才是目的，名声鹊起的无非是参演的演员和剧中的景点而已。
      家奶曾经是河北小县城的小家碧玉，被身为国军军官的霍胡子连长看上。手下弟兄撺掇，少不了骚扰和威吓，就算家奶不情愿，就算她也有个小年轻相好的，这下也不算数的。明媒正娶跟了爷爷，爷爷的头胎是个大胖丫头，看来爷爷给奶奶吃得可没得说。跟从爷爷去内地也是对的，日本人的侵华战争已然打响。河北沦陷之后，奶奶的父母怎么熬过还是没怎么熬就走掉的，没人说的清了。那年月虽说距离不过六百公里，逃难队伍长达几十公里，都出现过易子而食的惨状，只能是自求多福了吧。
     爷爷对奶奶有些怨言是在派勤务兵接人没接上，奶奶擅自做主大脚板抱着大姑念上了部队，害得爷爷最好使的小兵被别的部队生生绑去了有很大关系。也或许小兵实在，没找见奶奶就不罢休，耽搁了，想撵上也不可能了。这是爷爷体验到了啥叫生离死别的生离，而后也感受到了身边的弟兄遭遇战火轰击，身首异处的好几个。对国军高级军官轻贱士兵的怒火也是他不愿白白为之效命的关键原因。本身有军功还是可以提升的，但若是靠着手下弟兄的牺牲换得的升官发财，那他宁可不要。
     为了这几个跟随的兄弟在乱世中有个前程，爷爷和奶奶安心地做起了生意，定居于老车站这块乱民之地。幸得人流量大，开个茶馆也便利些，弟兄们还可以去车站卸货装车挣些苦力钱。但毕竟嘴多粥少，还要给弟兄们找个媳妇，费钱的地方多咧。
      给林家兄弟寻的是个小媳妇，过门才十四岁。想不到这个女娃倒也争气，居然活的比他们哥几个都长，是90岁上才离开人间的。
      爷爷想不到共产党号召人民保护革命果实，掀起了“三反”、“五反”运动，每个人都确定身份划定成分，向人民群众做灵魂上的检查。为了避免兄弟们遭罪，也是各地重新分配土地，就与弟兄们洒泪分别，从此天各一方再无联系。直到90年代中期，才由妹妹通过网络交友的方式，找到了林家庄上的林爷的子女，那位林家小奶奶仍然健在，且还身板硬朗，过去的事都烂熟在胸，见到家妹后可是动了真感情，抱头痛哭一通。
    爷爷的茶楼被充公后，不与公家争辩。文革期间甚至主动糊尖顶纸帽游街，其内心的苦楚惟有他清楚。想到若后边一直在军界混，那说不定早就被共产党军队给消灭了。活着就是胜利，为此，就便后面被居委会强占去购买的地皮修了家属院，他气不过赖在地上也只是一种姿态而已。而后，在大伯的主持下，前边被占的地皮终于又给占回来了，包括茶楼也做了资源转换。
     为了确保爷爷打下的基业不至于再被虢夺，父亲听从爷爷的安排从好地方回到了小县城，对象是找了个当地弟兄们多的，我的母亲是家中长女，下边有八个兄弟，妥妥的杨家将。外公杨志明，一生勤勉，做泥水匠盖房赚钱养家。外婆会扎针看病接生，挣得不比外公少。而后老车站的房子多数都是母亲的娘家人给盖的，没有人家杨家，我们还真的不知道会是啥情况。
     大伯上进心强，但唯有当工人最稳妥。虽然参了军，到底因为政审不能留部队，一气之下二度上技校，分配干脆去了很远的青海。二姑学习好，更是好强，那年县里要召录播音员，便因为嗓音甜美，吐字清晰被招录了。若不是运动起被诬陷为保皇派，发配小学代课一年，心灰意冷跟着新婚的女婿去了西川，她应该还是能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大姑不识字，年纪也较下边的弟妹们大，自然帮助奶奶干些家务活。因为体格好，奶奶常常就跟使唤男孩一样重用她。而后她不知怎地和一位铁路工友有了眼缘，后边发展到家里人不放，大姑心一横就跟人家私奔了。我想关键的一点就是大姑饭量大，总也吃不饱，不想让奶奶难受，从此去了河南武陟县，那边的口粮是不成问题的。
     原本一个大家庭，却因怕成份害了儿女，爷爷奶奶硬着心肠让他（她）们有多远飞多远，可想奶奶有是怎样不想他（她）们的呀。这在爷爷去世之后，奶奶就分别待在大姑、二姑、大伯家一段时间就能体现出来，她是多么的不放心吶，是多么的惦念过他（她）们的呀。或许她还恨过爷爷心肠硬，可知爷爷心曲是要儿女有个不错的前程，不至于儿孙都翻不过身来啊。
       相对于其他的家庭，作为孙子辈的我和弟弟、妹妹就有和其他家庭的子女不一样的地方。用妹妹的话来说，小时候就在小院子严实的活着，张大眼睛注视着小院里的无花果，香椿树。从大门外偶尔进来过几位陌生人都觉得很新奇。她说她原以为世界就我们家这么大，更不可想象外边的世界还有那么多的人呢。以至于到了念小学的时候，心结还没打开，一间教室里怎么有那么多的跟她类似的小孩儿。课是听不进去的，教室也是进不去的，第一节课好说歹说是坐在后边门的门槛上听完的。母亲接她回家，如同刑满释放的犯人，哭得那叫一个惨。
       我倒是非常愿意念书的，以至于刚过了五岁的生日就报名了，虚报了年龄说是七岁了。非常爱闻新书上的油墨味儿，找些白纸包上书皮，写上自己的大名。虽说后来转了几次学，都因为成绩出色担任学习委员好多年。一度照片还在铁路子弟学校上了展示橱窗，那时候真的有些骄傲的。一次数学老师，因为粗心将答案的小数点点错了，算式都正确。数学老师为教育我扣了一分，结果不是双百了，我还委屈的哭了鼻子。老师以我为例，教育班上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说看看人家霍德礼同学，没有得双百，扣了一分都哭鼻子，看看你们六十分及格就万事大吉的样儿，脸不害臊吗！
      五、六年级因为家里只剩下了奶奶，母亲从孟塬调回到了县城，我也从子弟学校又回到了城关小学念书。学习一样的好，初一时参加语文表情朗诵会还以一篇蒲松龄的《狼》赢得了第一名的成绩，奖励了一本教材资料汇编。可我真的就不爱惜，居然班上同学要给卖了，结果被奶奶发现告诉了母亲，又让我赎了回来。还有一次看上了本班一位同学把书本包的格外漂亮，就在课桌上搁着，顺手都给拿回家了。又是被奶奶发现告诉了母亲，又被母亲教训了一顿，交给了老师处理。还有一次，数学小测验我居然得了零分，被母亲发现笤帚疙瘩打的我跑到外边的石头堆待了好久，也是印象深刻的。
     初中三年偏科严重，加之迷上了古典名著半夜趴在被窝里看光线不好，看教室黑板上的字比较模糊，向班主任反映老师并未照顾我，结果导致一周后，视力就从0.9下降到了0.3，不配眼镜那是不行了。大伯当时不知因为啥事情来华阴了，听了我的情况，果断叫我去了眼镜店验了光，配了一百度的近视镜。可我因为虚荣心，嫌戴上不好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用的。数学加几何做不出来，就干脆炒同学的本子，想想都觉得挺傻的。英语呢，也是记不住长一些的单词，啥过去式、进行式的单词都要有区别，哪里有汉字那么直接的，心想学外语将来未必用得上呢。
     高中三年亦是折磨心性的三年，县城的孩子没有更大的条件去提高，早早就分了科，通过刷题来增加答题的经验，当时还不错的，用的都是湖北黄冈名牌中学的卷子。
     印象中班主任杨建省老师倒也算苦口婆心，将班上的同学分成几个层次叫到他的办公室，鼓气打劲儿的，至今想来也是认为人家颇为负责的。后来才晓得，考上一名大学生，校长和代课老师都能拿到200元的奖金的。
     第一年差五十分左右，于是复读，学校也挺珍惜这帮子高考苗子的，只交了五元的学费好像。我本身若在数学和外语，可你若逻辑能力差，计算能力也不够的话，想要考好几乎不现实。外语高考能考59分，数学呢，只能得29分。那你想想考大学还能考上吗？结果第二年题也难，仍旧是差了五十多分，只好去电大班走读三年也算拿到了大专文凭，做了一名乡村教员，也算给父母也是给自己了一个交代。
    弟弟凑合念到初一，跟我父亲当年有些类似，通过三爷的运作，16岁上就参军了。在轮训队格外卖力，最终以全队第六名的考核成绩进入了兰州消防支队战训科当了名机关干事。三年后分配到了城建局担任一名打字员，认识了理发馆的小陈，最终结婚生子。
     弟弟很会过日子，比较抠钱。平素下班没事就打台球赢钱或者打麻将挣钱，很早就把社会看透了，不轻易将时间浪费在闲事上。跟他过去的人也几乎不联系，认为那就是一路认识过的陌生人而已。孩子呢，也不爱读书，上网热爱玩游戏，让他颇为头疼。
      妹妹本分的读书也是读完初中，就去给华峰舅打印部帮忙了，一帮就是十一年。后来，二姑为她将来着想，让她担任电器厂设在成都的办事处谈业务的，隔年就能转正，将来给她在当地物色个女婿也就是了。可妹妹不安心，总觉得人生有些被安排的不爽。再加上华峰舅那边一直央求妹妹还是回来，他保证给妹妹高薪兼寻下工作。父亲也架不住华峰舅三天两头的纠缠，加上也觉得女儿在那边过得很不开心。于是，就不打招呼离开了成都，叫二姑生气了好久。而后妹妹协助母亲给两个哥迎回来两位嫂嫂，帮着带小孩儿，两个娃儿都对它们的姑姑特别亲。
       妹妹眼见两个哥的婚姻并不怎么幸福，对婚姻也存在一些担心。一直拖着，直到四十岁上，才跟在网络上交往的佳木斯小伙儿姓万的结成了事业伙伴兼生活伴侣。两人经营着收山货生意，跑遍了松子的产地，餐风露宿的，她愿意。就像东北土匪电视剧里的二当家的，就热望过无拘无束的生活。比她的两个哥哥，活的通透。
       孰料事情到了后边却出现了变数，投资干度假区过分乐观，将积蓄全投进去，贷了不少款却遭到了政策打压，加之疫情三年分文不挣，钱是没挣利息却不能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早知道就不揽这么大的瓷器活了。如今只能等有个接盘的将她的公司一口买了，那就彻底解决了问题。剩下的钱给老家改造一番，完了二口子就去出家不染凡尘事了。
      可是因为要偿还贷款，最终让老父亲搭进去了全部的积蓄，老人想不到钱能要不回来，找母亲的事。母亲受不过诱发了脑溢血，导致半身不遂。父亲急火攻心产生病变，半年之后化疗两次不治而逝了。
       父亲是在2019年4月26日走的，距离三年疫情还有些距离。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举国受难也是一件想来宽慰的事，母亲感受到了全民受困在家的那份煎熬，倒还让她有些欣慰，就觉得跟她害病了一样，大家都走不出去。
     2020年6月9日，母亲被妹妹接到东北去了。一方面她要赎罪照顾好她；另一方面离开小县城，是非之地，也不受别人的语言刺激；再就是找些会看病的医生再给看看。这一走，就是五年工夫了，母亲已经彻底适应了那边的环境。妹妹和妹夫都挺有人气的，来往的亲戚朋友们都把母亲看作是亲人，吃喝都舍得买，需要啥一个电话就弄来了。
我就把家看好了，闲来没事唱唱戏，两只小狗一只猫陪伴，也挺温馨的。
     爱人跟她们姊妹承包食堂也挺好的，趁着还能干几年就干几年。女儿已经在西安定居了，工作也很稳定，工资也不错。啥时候结了婚有了小孩儿，爱人自然就彻底不干活儿了，去给女儿看娃儿了。
    我在文化馆一干就是三十年了，退休还得五六年，也没啥干扰的。能跟戏曲老艺人交朋友，听听好戏新戏参与一下他们的演出也挺好的，早早就给退休做打算了否则会觉得退休后太的孤单了就不美气了。
你究竟有何德何能？
     身为一名基层的文艺工作者，你是否做到了服务基层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呢？应该讲我不具备这方面的才能，也没有下苦功学习业务知识和对上级的文件精神领会到位，就算是混迹在文化部门拿工资的一位人员。
       离开学校之后，我也有过迷惘过。给文艺期刊撰稿也提不起精神；向大刊物投稿也拿不出响当当的作品，唯一赢得认可的不过是一篇征文在陕西民革刊物上评比得了三等奖而已。《华山文艺》报发的几篇是不算数的。
       这些年更多些的都是一些杂文，主题不够鲜明，逻辑性就更不能提了。诗歌和散文也有涉猎，可真的不算擅长的。一度在短信上与网络认识的女性们发文字，倒是思路打开，文思泉涌的，好些我都记录下来了，如今又不知道撂哪儿里了。
      也就是近些年做了些具体的工作：将好多老艺人捐献的戏词打印出来以备传承下去；协助赵坪村的业余剧团校订传承史稿；发动各方人员辅助为华阴迷胡的永远传唱下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暖心工作；与不少的民间老艺人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并关注他们的近况和身心健康。
     2017年认识了华阴籍的诗人孙育平老师，把我推荐到他所办的文学网站从事义务编辑工作，也算让自己的作品源源不断地登载在网站上边，也催生了我创作出大量文字出来。几年间我共上传了三部长篇小说和几百篇的杂文随笔，但并未成为各板块老师的朋友，后边又利用这个平台，推荐了孟岩的诗词不断的刊发，供外地文友欣赏和交流。如今刊登的诗词大概也有三百余首了，很多都是精品。
      从二十岁开始，坚持每天写日记，这一写就是三十多年。积攒了好大一摞子，美其名曰练笔和考验自己的总结能力。由最初的记录生活，有些流水账的性质慢慢地有了文采甚至有了不错的议论的笔触。真是日积月累蔚为壮观几十本子，说句大话便于后世研究可做佐证材料，毕竟你哪天写的一篇不错的文字，通过阅读你的笔记就可以看出你是受到了怎样的良性刺激还是你心血来潮的一篇乱文。
      我拥有手机就很晚，最初的就是小灵通接个电话，没用过汉显（所谓的PP机）。后来可以发短信了，一条一毛钱的那种。就特别珍惜每次的发送，一次可以输入五十字以内，就数着写，尽可能的达到五十字才发出。这使我想起来我的另一种写作习惯。我把父亲的派单小纸片经常装在兜里，遇到灵感的句子或者想起来的一两句词语就随手记录下来。
      应该说三年渭南读书生涯也没白过，利用渭南教育学院办的借书证，我阅读了大量的俄国作家的文学作品和欧洲哲学家的书籍，尼采和罗素都有很现代的思辩和思维方式。以至于后来有几本书没有及时归还被图书馆象征性的按照书的原价罚了款，也暗幸自己得了便宜。多为七八十年代出版的老书，都很便宜的。我也因为找不到名著看了很多作家的其他作品，倒也促进了我的写作切入点更随意。
初二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家里订了《参考消息》，叫我了解了外部世界的样貌，被文章的流畅性和语言的严谨性所折服。还有《科学画报》让我看到了未来世界的触手可及，令我的想象力得到了冲击和诱发。我开始睁眼看世界还得与于头一年高考结束后和母亲妹妹去兰州到西宁的经历，让我真正领略到了祖国之大，各地的不同风土人情以及都在艰难的度日。而乘火车可不算什么！作为火车司机的后代，父亲领我去西安开眼界都坐的是餐车和卧铺呢。当他叫我独自一人进到《碑林》参观，他和工友耐着性子在外边等候的时候，就决定了我将来肯定要跟同龄人有所不同的，他用他最大的能量来成全儿子的野心和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有些文人气质，冷傲倒也算不上，如今做的很亲民。但我骨子里不想当一名文学家，不想做梁实秋的故弄玄虚的人间调侃，而要做鲁迅那样的战士和懂得拿思想教育人的教育家。当我在课堂上教学生们观察事物的时候，我就告诉他（她）们，万物皆有灵性，你能带着同情心和判断力去观察生活，就你明白了所处的时代，你所在使用的均是人类的文明成果。要懂得感恩，要学会换位思考。换位思考是没有多少文化的母亲教育我的：妈经常说，要说公道打个颠倒。
     去到农村代课，让我接触到了农家的生活；和父亲走在铁轨上，上到火车头上感受大家伙的癖性，还有过站在开动的火车尾部的台阶上，瞅着铁轨像个麻花一般在眼前扭来扭去。我本身又是读书人，这三者相交集，妥妥地为你笔下的人物是否生动打下了基础，你这辈子不当作家都对不起你自己个。

yuemans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