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组诗）

赵华奎

断章（组诗）
文/赵华奎

1.苦咖啡

白瓷杯接纳了黑咖啡，与沸水
冲撞出了香味
呷一口，苦涩便沿唇齿向心里漫延

一个人蛰居
午后有舒缓的韵律，困意在体内爬升
苦咖啡令你清醒
维持这一天的程序里，静水般的篇幅

她去咖啡馆点了一杯冰美式
在角落里坐了许久
并没有在意
那么多闲置的咖啡伴侣，等着释苦


2.旧报纸

旧报纸里布满失落的文字
它们用黯然的眼神围观这个花花世界

灯火在陡峭的夜色里摆弄人影
有北风跟进，要把流浪者埋入纸堆

我把自己埋入褪色的见闻
抬起头来，发现还有许多事悬而未绝

那些在灯海里行走的人
有的迟疑
有的仓促，都没有脱去一身浮尘


3.书信

书信越来越远，被悉数锁进了记忆
微信丛生
每天都在频繁互动，更新

时光偏向于高速流转
像不知停歇的齿轮

我虽容颜已改，仍热衷于抚摸着它
一合一开
再慢下来，在一隅寂静里沦陷


4.省略

天色其实是我等亮的
被省略掉的星星，还在别处发光吗

清洁工们开始翻动整个清晨
早餐摊位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吐着热气

红日照应着我的村庄
雀啼绕柳，瓦顶上的斑鸠有出世之心
老人们在屋檐下谈论余生

被省略掉的人，都随流水去了远方
一座座老屋
还一味地坚持站在那里，越来越消瘦


5.倚

月光洗万物
我只取弱水一瓢，漂洗清欢二两

不必追问风的来处或去处
草木们随它舞弄月色，也换了心情

许多颗星星不辞而别
选择了陨灭

许多盏灯在接受人的海选
我只倚靠某一盏，驱走心底的暗


6.雪白

大雪纷扬着落向人间
似乎一定要履行诺言，要白给世人看

我们沉默如坚冰，有些痛不能说出来
所以与另一个自己对峙
直至掏出内心的碎雪，直至接受消融

寒风一阵接一阵追过来
尽在耳畔碎念：
这尘世还有多少弱小和苍白
需要搀扶
还有多少团黑，也要黑给世人看


7.小酒馆

此夜，最先是一张面孔酡红
耳目接着迷离
你望向窗外，一些人往返于星月之间

将灯光调暗
让一截燃烧的烟卷保持突破姿势
黑色漫过发梢，你开始荡漾

你提醒自己再续一杯薄酒，回敬从前
故乡那么远
记忆是一匹白马，乘月色飞驰而来

酒意还在弥漫
你对一个陌生人说着没有根基的方言


8.十字路口

时间骑马在黑白琴键上奔走
人如蚁群
都在来回搬运彼此的忧伤和幸福

太阳是个捕影者，以广角镜头
摄下城市最高亮的部分
并依据自己的构想，还原人间真相

地下铁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吞吐着一粒粒人影，将欲望四处分流

抵达人心最潦草的时刻
十字路口，人们匆匆走成了一局乱棋
2025.06.25

yuemans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