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隔壁的办公室内,潘沿美正在对部下交代任务。他说:“今天,我们对王学瑞下手了,目的就是杀鸡儆猴,给他们个下马威,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反对。”说着,他又停下来喝水。刘赌伟乘这片刻插话说:“我看乘这一机会,也把那位‘反腐败英雄’关起来,杀杀他的威风,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反腐败。”说到此,潘沿美接着说:“好,干脆也把他传来关起来。”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想了想后转过面对陈汉包说:“汉包同志,你以我想看《乡村》杂志第五、六期杂志为名,叫那位‘反腐败英雄’莫晓兵送过来,你们就顺便将他关押起来。”坐在潘沿美左边的陈汉包,马上随声答复说:“行!”这位当兵出身的陈汉包,他消瘦的身材,那一付像船帆的脸孔嵌着一双小小的女人眼睛。所以,他从小就有看风驾船的习惯。他认为,这次可大显身手,捞一官半职的机会到了。于是,他顾不上原与莫晓兵的那一片友情,立即拿起电话往莫晓兵家打去。 “你是老莫吗?”陈汉包慢慢地说。 “是我,老莫!”莫晓兵果断地答复。 “我是陈汉包,潘厅长想看王学瑞在第五、六期《乡村》杂志上发表的那两篇《评贪官分房》《靠官吃官的人》文章,请你马上拿到办公室来。”陈汉包像下达命令一样。 (四) 去,还是不去?莫晓兵心里反复地思考着。王学瑞那两篇反腐败文章,厅里许多人都有的,为何偏偏叫我送去呢?是否,也要把自己与王学瑞一样关起来?是的,这位身材高大,长着一对像包公一样粗眉大眼四十多岁的男人,尽管他平时性情有些急躁,这时,他踫到这个问题反而冷静下来,稳步在大厅里来回思索着,是不是王学瑞承认了那些厅领导成员腐败材料是自己提供的呢?不可能!王学瑞是一位正直的知识分子,文责自负,不会把责任推给别人的。他又回想,即使自己提供材料给记者采写,只要不失实又有什么错呢? 去,是对王学瑞反腐败行为给予精神上的支持;不去,确实有对不起王学瑞。因为,反腐败材料确实是自己提供的,反腐败的浪潮是自己掀起来的。本来,给王学瑞提供的反腐败材料,这是经厅里老干部、黄处长等一批反腐败干部共同磋商决定的,其目的是想挽救这位新任厅长,扭转他的打击反腐败干部的方向。因为,他一上任就与原党组成员刘赌伟勾搭在一起,把斗争矛头直接指向厅里反腐败的干部,与省委关于省乡村厅反腐败斗争的布置背道而驰。事情发展,完全出于他们的意料之外,潘沿美等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查封了杂志社。然而,查封新闻单位,这是蒋介石都不敢做的事情,潘沿美做到了。考虑到王学瑞人身安全问题,莫晓兵决定单身赴宴,助他一臂之力。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走入浴室,痛痛快快地冲了一个澡,然后,穿上一套整齐的西装,打上领带,梳了一副光滑滑的头发,顺手拿起两本《乡村》杂志,犹如《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赴宴一样,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门口。 莫晓兵从自己的门口走出后,来到三楼黄平处长的家,向这位老处长告别,说自己决定赴宴。黄处长劝说:“这帮人什么都能干出来,赴宴后,如果他们真的把你关起来,那么,我们的反腐败力量又少了一人,何必呢?”莫晓兵考虑说:“不赴宴,更中了他们的阴谋,以为我们心虚理亏不敢赴宴。去,也是对王学瑞反腐败的支持,证明反腐败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背后还有一大批人呢!”说到这里,这对0共患难的战友互相注视了一会儿,眼光里充满着恋恋不舍,好像送战友远去的心情。在告别时,莫晓兵紧紧地握住黄平的双手说:“我去啦!外面的事情全拜托你了……”说着,他们俩不觉地拥抱在一起,然后,莫晓兵转过身走下楼梯,往厅长办公室走去…… 潘沿美对王学瑞第一个斗争回合失败后,他渐渐觉得这位记者出身的社长、总编名不虚传,确实是能讲能干的一位人才。他认为对这种人,如果不用硬的对付是难以取胜的。于是,他叫来随从陈汉包交代说:“你给派出所打电话,叫他们来把王学瑞拘留起来。” 陈汉包接受命令,立即给派出所姓李的民警打电话:“老李吗?我们潘厅长叫你来拘留一个人。” “什么人?什么事拘留?”派出所姓李的值班民警问。 “是杂志社社长、总编。因为他写文章攻击别人,潘厅长没收其公章,他不同意交出来。”陈汉包回答说。 “是你们行政内部的事,我们不插手管。”李民警说。 “潘厅长叫你们来的。”陈汉包无奈地说。 “他不是我们厅长,管不了。”说完,李民警放下了电话。 陈汉包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到潘厅长面前说:“派出所不同意来。”潘沿美一听咆哮如雷,他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什么原因?”陈汉包犹如从战场上败下来的士兵一样,站在潘沿美面前呆呆地说:“因为这事属于行政内部问题,不是派出所管辖范围。”话音刚落,潘沿美怒气冲冲地大喊:“混蛋,这种事不是他们管还有谁管。”说着,转过身子来回思索着。他考虑到自己不是王学瑞的对手,与他面对面辩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暗暗地想着,这次,如果不把王学瑞打下去,自己受贿、嫖娼的老底全都会被揭露出来。所以,他非下决心搞掉这一反腐败急先锋不可。可是,派出所又不配合,怎么办呢?他急得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他想起在省纪委的朋友A副主任,心中一下子兴奋不已。他看了看手上的手表,这时,已是晚上九点五十二分,尽管时间晚了些,还是叫他来解围,攻下这一顽固的堡垒。于是,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找出了A副主任家的电话号码,然后,第二次唤来陈汉包文代说:“你往省纪委A副主任家打个电话,叫他在百忙之中来一下,说我厅有位干部利用杂志社到处诈骗,厅领导叫他交出公章,他不同意。现在,厅领导已将其关在办公室。”说完,潘沿美那张焦虑的脸上露出一点安慰,他心里这样想着,这下子,就算你王学瑞有多大的本事,也斗不过省纪委的。 (五) 一会儿,A副主任与他的一位大约三十多岁高个子助手气势汹汹地赶到。这位个子不高,年约五十开外的主任,看上去对人寡言稳重,可能是从事职业缘故,他看人都是用低头钭眼,侧目而视,人们戏称其为皮笑肉不笑。 A副主任的到来,犹如天兵神降,使潘沿美高兴无比。他与A副主任握手后刚坐下来,这时,莫晓兵手里拿着杂志神采奕奕地来到潘沿美面前。 “潘厅,你叫我来吗?”莫晓兵说。 这时,料不到A副主任与莫晓兵相识,而且是见到莫晓兵进来先打了招呼说:“老莫,你也来啦?” “是的,据说潘厅传我来的。”莫晓兵坦然地回答说。 此刻,潘沿美看到A副主任主动向莫晓兵打招呼,而且双方都显得格外热情,心里像十七八个吊桶互相乱撞。是否他们是好朋友,如果把莫晓兵和王学瑞一起关禁,是否会伤害到A副主任的感情,这样,对王学瑞的打击报复会增加许多障碍。这个念头一闪,先放他暂不理。于是,他马上转口对莫晓兵说:“没事,回去吧!” 满以为潘沿美会拘禁,并准备与潘沿美做一场腐败与反腐败斗争的莫晓兵,脸上一笑,他的手里照样拿着杂志返回家去。 是的,莫晓兵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因为,他一身正气,不论是谁,谁搞腐败,他就与谁过不去。一位老干部称他为一贯反腐败的人。早在一九九三年,厅某党组成员以天价把工程交给一位私人老板经营,多付了十四万多元,其目的是从中拿回扣。过后,组织上派莫晓兵负责监督工程。而蒙在鼓里的莫晓兵却精打细算,实施职责,竟把这多付给包工头的十四万元重新追了回来。此事,厅长不但不表扬,他反而不明不白被下放到佛岗县扶贫去了。两年后,他重返省厅工作,又积极配合老干部与厅腐败领导作斗争。八位厅局级离退休老干部上书中纪委,一九九七年二月,由四人组成的厅领导班子中,有三人被省委宣布停职审查。同时,他还积极配合省纪委逮捕了贪污几百万元的厅领导成员林生,被判为死刑。从而把省乡村厅从污泥坑中拉了上来,为人民立了功。可是,莫晓兵的行动却伤害了不少贪官利益,打破了靠官吃官的美梦,他们总想千方百计把他置于死地。由于莫晓兵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使潘沿美一伙抓不到任何下手的把柄。这次,明知道王学瑞发表反腐败文章的材料是莫晓兵提供的,潘沿美想乘整王学瑞这一机会来杀一杀莫晓兵的威风,但是,事正好踫巧,他与A副主任认识,而且是还很热情的样子,使潘沿美只好缩手不敢轻举妄动。想到这里,这时,潘沿美看着莫晓兵无畏惧离去的背影,他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别高兴得太早,我不会放过你的。” 紧接着,潘沿美转身为A副主任递上一杯茶,然后,他显得事情相当重要和神秘地说:“王学瑞这个人很是顽固,杂志社已转让给别人经营了,他还继续打着杂志社的旗号诈骗,并利用杂志社这个阵地,到处发表文章攻击别人。我们叫他交出公章、营业执照、期刊登记证,他坚决不交。”说到这里,A副主任插嘴问:“为什么不交?”潘沿美接着说:“他开口讲法,闭口讲法。说我们违法,真是胡说八道。”由于潘沿美隐瞒自己的违法的事实不说,以煽动性的语言向A副主任反映,这位主任听后火气冲天,心里想着,自己办案十多年,从没有人这样胆大地顶撞领导,说党组违法。这位小小的处级社长、小小的总编辑竟敢在皇帝头顶上拉尿,要给其颜色看看。他对潘沿美大声说:“叫他过来!”于是,潘沿美急急地走过去,将王学瑞带到A副主任面前坐下来。 “你为什么不交公章?”A副主任追问。 “为什么要交公章?”王学瑞反问。 “因为你违法经营。”A副主任应答。 “究竟是谁违法?”王学瑞针锋相对地问。 “是你违法,杂志社已转给别人了,你还继续经营,这是违法的。”A副主任大声说。 “是他们违法。《乡村》杂志社是经国家新闻出版署批准,省工商局登记注册,具有法人资格的独立核算单位。我是法人代表,其权益是受到法律保护的。为何将杂志社转让给别人不征求我们的意见,不通过我们,偷偷摸摸地干,这是侵犯了我们杂志社的自主经营权。”王学瑞面对A副主任一一给予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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