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在很远地方发生的故事,也是一个很近故事:她和她的父亲。
他们住在一个遥远的村落。村外某种环境处有一条小河。是小村与外界唯一的通道。
但阳光偏喜欢在其中嬉戏,小村平静而安详。
云彩在空中歌唱、漫步。 一切都忘了时间的消逝。
一日,父亲示意要外出,——从那条小河,他指了指那岸头的小船,日头躲在了黄昏的山后。
那一日,她骑的脚踏车在地上心灰意冷的前进,将她默默的载在她父亲身后,紧紧的跟随。 小船在河水中上下浮动,她送了父亲那最后一段路,便找了块岸边的高地,架上车。
父亲用力的划着浆,在水流的拥簇下远逝在眼底,她才回家。
在脚踏车的陪伴下渡过了回家之前的煎熬。 那一年,她十三岁。
第二日,她骑上车,来到那块高地,目光锁在父亲昨日远去的地方;
第三日,脚踏车孤伶伶站在她的身后,陪她看着那河水只映得星辰;
第四日,风吹过那块高地,吹散了她脸上寥寥的泪痕。
第五日,
第六日,
她总是站在高地上,直到月爬上枝头。
时间的大钟飞一般的摇摆,划出了回忆的轨迹。 叶子就这么凋了又绿了几十次,小村已变成了现代化的城镇,坚固的河堤在伫立了几年后眼见得那条小河渐渐的枯萎,露出惨绿色的河床。 干涩的草就生硬的插在那河床上。 河堤上渐渐有了道路,但仍空着那块高地,仿佛是一片圣域。
又是一个日子,日头躲进了黄昏的山后,依旧是那么一片景象,天边划过几只飞鸟。 两个少女骑着脚踏车,笑声生动的跳进了路旁和河床中的草堆里。 她们轻快的沿着河堤上的路远去了,留下修长的影子。
——她,已大不如前, ——还是那辆脚踏车,背着她,爬到了那块高地上。 苍老已俨然将她吞噬,——还是那块高地,她放了车,车却破旧的倒下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扶起;再放车,仍旧是一片狼藉的声响。 但她显然也再没了力气将车扶起。 她的目光锁在父亲当年远去的地方,却只有干枯的惨绿色,在那里苦苦的笑着。
高地上的碎石泥块滚到了河床上,她无畏的站在那片泥土上,曾经河流的道路,如今只有夕阳沉在她面前。
沿着河床的延伸,她在草的森林里艰难的摸索,瘦弱的身影慢慢溶进了那片惨绿色的背景。 这背景在夕阳的照射下,在河床的的泥中痴痴丑丑的笑着。
终于,在枯草的海洋的深处,她找到了一片岛屿似的的低洼空地。 真的很小的一片空地,小得单容得下一只小船躺在那里,——当年她父亲的船。
她挪动着身体,近了那船,随着手在船身侧面上来回抚动,传来了阵阵温柔的感触。 一阵风吹来,那船体竟仿佛在微微的哭泣。
她坐下来,躺进船里,好象闻到了父亲的气息绕在船体周围。 接着又起了一阵风,这气息便甚至开始流泪了。 她闭上眼,夕阳最后的光亮照在她的眼角,闪烁着被吹散的泪。
片刻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遮去了阳光;
她睁开眼;
远处那个高大的人,她还记得,他的脸,她父亲的脸。
接着,她竟然起身冲了过去,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年迈。
时间在她身上开始倒流,身体越跑越觉得轻,她枯老的银发竟飘扬了黑亮的光泽! 她回作了那一年十三岁时的样子!
夕阳下,她的身影冲进了父亲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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