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闻鸡起舞 于 2019-10-31 15:27 编辑
（6）与一位长者的谈话笔记 这位老人出身贫寒，还是三代单传的家中独苗。父亲身大力不亏，靠着蒸馒头维持生计，母亲持家广种薄收，好在就他一个孩子，勉强度日。父亲因为不惜力起早贪黑热气和冷水相击患上了肺气肿，大小他就能跑药铺给父亲抓药，稍微有些气力了，天不明就要去村头挑水，担满了大缸再担一担备用采取上学。因为起得早，活又重，上课就常常打瞌睡，学业成绩可以说提不上串。念到三四年级就不想念书了，母亲劝他还是多识几个字，最起码把算盘学精了，替父亲做个账总不需要请外人。 虽然父亲蒸馒头养家，可那是的蒸馒头是属于下死苦挣钱却并不是很多的差事。挣的钱至少三分之一看病抓药用去了，买生活所需用去一半，还要因为租赁门面要交的房费和各种杂费。母亲虽是女流之辈却并不能上大街帮衬父亲，那时的人还比较的封建，不允许女性抛头露面。只能给掌柜的送饭，也允许在家里捥馒头装到馒头篦子上等父亲用架子车拉到蒸馍铺再蒸。据说父亲的馒头笼屉搭的要接到房梁头，为的是省些煤火。 后来母亲因为父亲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也就不忌讳别人的说辞去街道帮忙了。而他上学回家吃不上热乎饭，就遵循母亲的交代，大人顾不上你的话，你就找个棍棍从门缝拨柜地下边的生红薯凑合着吃。有一年，真的是锅里没米揭不开锅，母亲实在想不到用什么熬饭，就指使他（当时7、8岁）去一户人家的红薯地里撅些红薯叶子回来烧菜汤。结果很不幸，待他弄了半筐叶子的时候，被人家发现了，训斥他将红薯叶子到下不说，还要他见大人要赔偿。当时的他眼眶满含着委屈羞臊的眼泪，从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做占便宜偷鸡摸狗的事情了，也不会给别人干事偷奸耍滑让你看不起你。 江路望着这位曾经清俊的少年而今精廋的老人，不由得暗挑大拇哥。贫寒对于很多家庭来说也许是饥寒生盗贼，但也能激发一个人养成做人的最好品德，也就是古人所谓的：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后来的张伯就是如此的坚持做人的操守，给自己的子女留下古板的做派。 小学毕业大概还念了一小学期的初中一年级，因为他本分做事不世故，大年纪的同学也喜欢叫上他耍。有一位稍微比他大的女同学也对他照顾有加，记得有一次下雨，女娃见他没打伞在雨地淋着走路，很大方的让廋廋的他到女生的身边来，用一个雨披护着两人齐步往回走。如今想来那都是很幸福的，只是自己因为家里困顿，人家女娃家庭成分好，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后来队里需要大队参加公社上劳记工员，于是就不念书了。因为工作细致任劳任怨，县供销社招工就进了学习班，后来分配到了华山销售门市部。那时的货物统购统销没有销售的压力，但物品的匮乏常常需要买关系给群众多办些事情比如化肥、农药都算紧俏商品。慢慢的张伯也就学会了一些察言观色，认人和原则都要做的有水准的技巧。 后来渭南地区来个一帮人要给地区书记寻找通讯员，政治合格，作风优良的张伯就自然的被选中了，全家人那叫做一个高兴呀。可悲的说下媳妇有了娃没多久，家父就因病去世了，丢下老母一个人在家，也正因为于此，他后来断然不在省地质队工作，为了照顾老娘就近到了县煤建公司，一直到退休住进了公安局家属院（儿子的单位领导换了喽腾出来的旧房）。 当在渭南行署工作的时候，那是张伯最为勤快的时候。行署的领导都喜欢这样的农家子弟的乖巧麻利，忘我的工作也得到了杨书记的高度欣赏。杨书记曾经关心的到他的寝室里，他因为常常晚上有任务，就干脆和衣而眠。听到脚步声，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把刚掀了门帘进了房子脚步还未站稳的杨书记吓了一跳，认为这个娃娃该不是当过兵，素质也太强了。还没有想着将来予以提拔，就又有了变故。 省革委会的造反派起家的刘副书记来渭南巡视，要一名得力的勤务员。大家出于好心推荐了小张，小张想找杨书记汇报，却知道杨书记外地学习尚未回来。拗不过大家的撺掇，其实同事们都希望他走，因为有这个“模范”在身边，谁都不敢偷懒。他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去了省城。据说杨书记回来以后大发雷霆，说到哪里再找一位这样靠得住的小伙娃儿。 去了省城就是另一番天地，高兴没两天就感受到了人间的凄楚和无奈。这位领导土八路出生，却并无多少文化，说话喜欢叉着腰，对于身边人毫无体恤。他家里有六个孩子，夫人据说也有要职，大小孩子的看护和陪伴以及命令他都要执行，极像给司令到勤务兵的“三毛”。受气不说，因为在国家困难时期，粮食是第一位的，大领导利用政府大院空地让小张开垦半亩都要多的面积种蔬菜甚至种玉米。担政府厕所的屎尿育肥，浇水，除草，简直就成了一位在城市里的“农民”“菜农”，那位夫人也是盛气凌人，连尿盆也要他来倒。有一次，女人来例假，尿盆里满是污血，小张忍无可忍做了第一次的反抗。 有一次，同样是警卫的同事因为持枪不慎，打瞌睡枪走火被枪弹误伤死了，死了就死了，告诉家人拿些抚恤金就算完事了。小张看到了贫苦子弟的命运真如小狗小猫一样的不值一分钱，心里萌生了去意。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曾找了地区的杨书记，想让杨书记给刘书记求个情，安排一下自己的未来工作，毕竟干端水提鞋的事情不是长久之计。 而在省城唯一的乐趣也是有的。当年的样板戏还没有兴盛之前，各大戏剧社名角荟萃古都。大院领导自然送票请家眷去看，家眷里也有不喜欢的、领导有事也没心计的，多余的票经过允许就给了这些年轻娃娃，小张（张伯）打小也喜欢秦腔和迷胡戏，觉得很多悲剧的人物命运甚于自己，可以通过欣赏剧情纾解内心的情感。几乎那些年把各路戏、各位名演都见过了，也对他的欣赏水平无形中提的很高，以至于和他的身份都有些不符。也算是经世事长本事，听戏也让他提高了文化程度，有空的时候也喜欢看书报，写心得。 后来大领导经不过杨书记的搭话催促，也觉得自己也把娃用的过分了，就放他去了省地质勘探队。可是，因为超期的闻令疾趋送文件，常常饭饮食不定时，患上了严重的胃病。而地质队更是吃硬馍，晓风饮雪，身子真的抗不下来，不到半年，就病的不轻只得找杨书记再给关照一下，才有了渭南协调一纸调令回到了华阴，到了县煤建公司。 在煤建公司负责开票，干起了会计的事务，却从不溜须拍马，毕竟他见过的大领导还算有素质，地方上的人事他还真的适应不了。向他这样一位在省城待过的人难免被别人背后非议和胡说，就认为他是因为人格缺陷甚或是犯了错误被退回来了，有点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的窘境。因此上在那段时间里，张伯内心还是比较的苦闷的，虽说他想当一个孝子。夫人也因为他的回来失去了西安落户的可能，对他还是有所怨言的。但养儿是关键，尤其是对于三世代传的张家，可是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她也就不过于骄纵了，直到第三个小子的出生。 张伯的夫人没有多少文化，就是个白白胖胖的，用农村的话来说，生儿抓女的好身材。家境不是多么富裕的张家，有人能看上就烧高香了，谈不上有多少的感情。中国婚姻在过去甚至现在基本上都归属于被人介绍相识的占多数，这样的婚姻一般能够得到双方家族的认可和祝福，否则，自己谈下的，一方不同意就很难结婚，就便是自主结了婚，上下辈之间的关系唯有依靠孙子孙女的出生来调适了。 大女儿看着家里的用度常常捉襟见肘，就很自然地做出牺牲，二妹学习好那就给二妹让路，三弟身体好，那就多给些营养。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后来找了一个电厂的正式工，育有一儿一女，按说都挺好的，女婿也是个老实人。可是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二女婿在50岁上患了重病，就无症状的走了，真是叫两家人悲伤难耐。 二女儿读书很用功，念大学也是可以的。但毕竟那个年月的录取比例是格外的低，补习班读了一段时间参加了招工考试就先进了工厂，待到谈婚论嫁的年龄，当地的名人派来提亲，男的也是同级校友。张伯还是顾切门户有别，不想给别人有高攀的话法儿，倒是夫人是一百个情缘。张伯最后同意是因为保媒的大爷在小儿子和别人起争执的时候帮了忙，记人家的恩情，也就勉强的同意了。二女儿考察了一下未来的女婿，倒也是一个踏实有为的青年， 最后也就顺水推舟应了这门亲事。李家婚事办的一个隆重，那天的街道接亲车辆大概有四十多辆，可谓轰动一时。 小儿子来到这个家庭尝到了最多的滋味就是搬家，总是居无定所，住的逼仄，好多年都是睡在大柜上的。初中毕业就闲着令父亲头疼，于是想让孩子去部队一是可以拢拢心性而是可以锤炼意志强壮身体，还真的不错，两年之后真的变成了一条铮铮的汉子，还留起了胡子。 后来二女儿就在老公的店里打理电器的生意，张伯也用心的干上了会计的事情。中间也出现过这样和那样的状况，随后盘了店，二女儿和女婿去了南方做起了茶叶的经销代理推广工作，倒是发挥了自身的管理和传播的本领。张伯退休在家，拾起了多年未动的毛笔，修身养性，最爱到读报厅买回来很多的内参和读物。爱人喜欢锻炼，也因为身份的不同自我寻觅寄托，念佛吃斋兀自陷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张伯老看不上。 儿子回来很费劲的安置在了刑警队，工作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神圣，心里总是比较的压抑。爱人也是倒追上他的，和其母一样没有多少心计，和和美美就是幸福了。 张伯因为早年的劳役身子还是受了症，为子女前程焦虑，为与夫人性格差距太大而焚心，身子总是不顺遂，大小医院都去过，病病殃殃的也活到了如今的76岁了上了。江路经常去给老人送些读物买点老人爱吃的，让他拿江路敲打他的儿子。后来儿子还真的有办法，给二老在剧团旁边一楼买了一套面积很宽敞的单元房，让二老安生的安度晚年，这个地方最大的好处不是能看戏，也是离市医院很近很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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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18 09:4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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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18 18:19: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