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大公的一些故事

高穴坡人

瓶子大公的一些故事

  刘汉频，乳名叫频子。排行老大，小一辈的叫他瓶子大叔，我们晚两辈的，都叫他瓶子大公。

  据说，解放初期，瓶子大公参加过农会，便当过几天的农会小组的主席。瓶子大公虽然不识字，但口才很好，说话吸引人，开会讲话气氛十分的活跃。那时，因为家里贫穷，瓶子大公常是衣不蔽体，听说有一次，瓶子大公在主席台上发言，因天气热，下面的小弟露出来了他都居然无感觉，他讲话摇头晃脑的，下面的小弟也跟着摆动着。台下的人们有的羞红着脸，有的忍不住发笑，又没有人敢给他提醒，一席发言，搞得全场十分的尴尬。

  他当了农会小组的主席后，随时摆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经常别着一支钢笔，体现出识字的样子。其实他学堂都没有进过，有人故意找他写点东西，他借故推辞说：“没有墨水了，没有墨水了。”

  瓶子大公当了农会小组主席，人们都叫人他“刘主席”。他大言不惭地答应着。不知什么原因，瓶子大公没有当好久的农会小组主席就撤销了。

  瓶子大公没有当主席了，自然就退了神威，钢笔也不别了。由于他身材矮胖，于是人们就叫他“短卜卜主席”（ 短卜卜：土语，就是身材肥矮的意思），瓶子大公明知是取笑他，常是面红耳赤的，但是不发怒，只是自我解嘲地说：“没有当了，就不用带“主席”二字了，你们叫我什么都行。”

  后来瓶子大公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瓶子大公的妻子瓶子大婆经常病兮兮的，家里家外干活都不着力。那个时候，正处大集体时期，每年分的粮食不够半年。就靠瓶子大公外出赊借，以及政府救济勉强拖过一年，常是有断顿的境况。那个时候，布料紧缺，加上瓶子大婆的针线活也不当行，一家老少经常是衣衫褴褛的。瓶子大公就一双手撑支着这个家，搞得一个家庭过得十分艰难，成了周围团转出了名的贫穷户。那时，我们知道一个生产队，一年缺粮的人家很多，吃救济粮的也无数。但瓶子大公是最困难的一家，每回救济粮下来，是最优先的一户。

  瓶子大公一生过得很累、很窘，但随时都很欢乐。每次见到瓶子大公都是唱着调子，哼着山歌，你若说：“瓶子大公遇到什么喜事了，那么高兴嘞。”他便回答：“我们这些人是出门欢喜进屋愁咯。”出门欢喜进屋愁是多数人的性情，但是出门欢喜好多都没有像瓶子大公那样持之以恒，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可以说他出门就唱，一路不断，有人与他对山歌，他更是心血来潮，灵活应变，对答如流，唱得对方五体投地，甘拜下风。他在山坡上唱歌十分响亮，震得四山回荡。

  听说他家接儿媳妇。第二天早上复筵，没有粮食了，他出去借粮食来做早饭。他还在唱山歌。别人见到他，便问：“大公走哪里去，今早上你们家不是复筵吗？”他说：“是呀，就是粮食不够，我去借粮食哎！”别人听了哭笑不得。

  瓶子大公喜欢帮忙，凡是一个村子的人家抬石头、扛木料，他会积极主动请来帮忙的，而且帮忙十分卖力。凡是办酒席，他都是背水、燃火的活路，若是接亲，便是背衣橱、柜子之类，他不惜劳力，主人说：“谢谢瓶子大公出力了。”他都会说：“气力是个怪，用了又还在。”

  瓶子大公有一个习惯就是好吃。在生活紧张的日子了，在家里常是没有填饱肚子，何谈吃腻？所以出门在外遇到好吃的饭菜，禁不住垂涎欲滴，当然人们都顾自己的面子，在酒席堂中，装着十分礼节，吃东西不能鲁莽，怕别人笑话。瓶子大公就不一样，不顾及什么礼节，在席面上，看到好吃的东西，两眼直直瞪着，好似饿狼扑食一般。大夹大夹地将菜食夹在自己的碗里，狼吞虎咽地吃得满头是汗。在酒席堂中，一般都不喜欢与瓶子大公一起坐席，一是嫌他不讲究卫生，二是嫌他吃饭不礼节，很鲁莽。

  有一次，瓶子大公与一桌爱开玩笑的人吃饭，人们见着他去添饭了，就背着他将中间一碗的肉夹了。瓶子大公回来见门子不对，肉一碗少了一些，他毫不顾忌地将剩余的肉倒在自己的碗里。一边吃一边唠叨着：“你们热（热：土语，喜欢的意思。）打整我咯， 我来收拾你们吧，看你们现在夹什么肉。”搞得人们反而不好意思，一席吃饭在尴尬的局面中结束。

  瓶子大公还有一个性格就是好酒贪杯。凡是在哪里帮忙，他都要吃得醉醺醺的，才感觉到帮忙图吃的好处与实惠。在生活紧张时期，刚刚收完庄稼，他不顾一年粮食有没有剩余，时常要将家中储存不多包谷子背到酒厂换酒来喝，到了第二年秋黄不接之时又要到处借粮食吃。后来到了包产到户，生活有了好转，粮食有了点剩余，他更是喜欢用包谷子换酒了。

  每逢赶场天，他有事无事都要去赶场，看到是否有熟人在柜台前喝酒。只要遇着有点熟悉的人，他会不请自便地上前搭讪。看别人请不请他喝酒，别人见他如此亲热，便主动给他来一提酒。就这样到了下午，瓶子大公便喝得酒气熏天，东倒西歪地回家。

  有一次，遇到一个亲戚赶场，那个亲戚也和他一样，爱吃个喝皮。（喝皮：土语，就是自己不开钱的东西。）两人见着了，你请我、我请你地走进了一个粉店。两人各自来了一碗粉，便加了两提酒。吃完后，两人都假惺惺地争着开钱，但都不拿钱出来开。店老板于是说：“你们到底哪个开呀!”结果两人身上都没有揣钱。瓶子大公只好说：“我下场背包谷子买了来当钱。”店老板苦笑着答应：“好、好、好，下场来开吧！”

  后来，瓶子大公的三个孩子各自都娶了媳妇，安了家，瓶子大公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日子也渐进好了起来，瓶子大公感觉快乐了。他更是进屋在唱，出门也在唱。在酒席堂中，看不到他猴急急的情形，大街市场，也见不着他好酒贪杯的样子。

  有人问到他：“瓶子大公，现在过得如何呀！”他便谦虚地回答：“刷帚洗鼎锅----凭迂咯。”（刷帚洗鼎锅----凭迂：地方一个歇后语，就是日子将就的意思。）后来当地的人们把“刷帚洗鼎锅----凭迂”当作是瓶子大公的口头禅。人们一块议论到将就的事情，就都喜欢说：“瓶子大公说的。”听的人就知道其意，自然会接下一句：“刷帚洗鼎锅----凭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