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的西里间住着什么人呀?”平易近人,态度和蔼而亲切,两只眼睛射出犀利的刀光,直逼紧紧贴在胸前那没有光泽的瓜子脸。
尽管小程有时犯语法错误,老林的问话,还是让他吃了一惊:林叔怎么开场就用了“复杂问语”?这种句式,林老师给他讲过多少次了,在他脑子里有根深蒂固的印象。正规的审讯是不能使用这种问句的,因为这有诱导嫌疑人的倾向。再一想,刚才新媳妇已经交待过了,张家西里间是有人居住的。所以,在这里的审讯就不应该是诱导,而是在有了充分的证据的基础上,才这样审讯的。
群专主任稀里糊涂地在吐着握手牌的烟雾,他有时候还以为是在驴圈里呢,依然把烟雾缭绕在鼻子的周围;当他明白过来这里不是驴圈的时候,就像扇扇子一样,用手把鼻子前面的烟雾给赶走。
胡亚柱对审讯稍有兴趣,觉得很好玩,像听评书一样。但,这却是现实。
“没……没……人住。”没有光泽的瓜子脸上,忧郁的目光在地面上扫来扫去,不敢正视任何人。如若是抬起了头,怕被眼前的人洞穿内心的世界。因此,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心灵的窗口,使劲低着头。就像她的脖子和后背有天然的角度,使她的头永远也抬不起来一样。
“我们希望你能配合政府工作,搞清事实真相。”老林在以老侦察员的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用刚才警惕的目光盯住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老林在用政策攻心。
“……”把头埋在胸前,依然是无声的沉默。
“你以为西里间的门锁着,就没有人出入了吗?”两眼射出锐利的刀光,刺在没有光泽深深低下的瓜子脸上,准备由浅入深地摊牌。
小程在记录,其余二人也不插嘴。
依然是沉默。
小程手里拿着自来水笔,不想漏记一个字;指间夹着握手牌香烟的人,边吸烟,边吐雾;胡亚柱以快乐的心情看着、听着。
“里面的人通常在什么时候出来?说!”老林稍稍提高了声音。
警惕的眼皮抬了起来,迅即怯怯地合了下去,她目光依然落在脚尖上,尖尖的下巴顶在胸骨上,幸亏她胸前有两个凸起而没有一个洞,否则,她准备把自己的头和脸一同装进洞里去。
“西里间那个锁着的门,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抬起头来!”老林命令她,准备向她摊开在张家的发现。“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正常向里开的门,锁门的门吊儿,是固定在有门闩的一扇门上的,这样门锁上之后,无论是从屋内,还是屋外,门都打不开。”
小程后悔,和林叔一起勘察地主管家的地道时,再认真一点,也许那个异样安装的门吊儿,他就能发现出端倪来,就能属于他的发现。
“……而你家西里间的门吊儿,是安在没有门闩的那扇门上。这样,锁上门,里面的人,随时都可以打开门出来;外面的门框上挂有写着‘抬头见喜’的木牌,木牌后面藏有一个铁环,表面上是装饰用的。可是那个铁环通到里面,用一根绳子系在门闩上。外面的人要想进去,只要将‘抬头见喜’的木牌往旁边一推,拉一下门框上的铁环,里面的门闩就开了。所以,锁是不用打开的。”老林不眨眼的盯着低头的女子,在看她的动作和表情。
听到老林如此说,那女子摁在大腿上的一个食指明显地动了一动,这一点也没有逃脱老侦察员的眼睛。看来老林的话已经触动了女子绷紧的神经。
“……但是在外面是不能插上门的,必须是里面的人把门给插上。”
盛夏季节,下午太阳的光芒,照旧火辣辣,光线不请自到地射进临时的审讯室里来,屋内温度在升高。坐在长条凳子上穿着短袖衫的女人,两鬓已经流汗了。
小程真正地佩服老林的侦察能力,侦察这门学问,他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了。林叔的侦察经验也真够他学习的,霎时,他觉得自己在人民警察的队伍里是多么地渺小。
“张春叶,我们现在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如果你继续沉默,就是在和政府对抗。当矛盾的性质转化成敌我矛盾后,问题可就严重了。”老林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瓜子脸,他在这张脸上已经读到了他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