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爹

梅元贞

杨三爹
文/梅元贞

杨三爹是打小我刚记事时起，提起他，我就瑟瑟发抖的人——我们村里的五保户。据说，那是比贫下中农的身份还要高一个成分的人。
七十年代初，计划经济时代。杨三爹是一个孤寡老人，就住在我们生产队的仓库旁边，通房一间，集厨房、餐厅、粪桶于一体。他多大年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个五保户。计划经济时，别人都饿着肚子，生产队必须保障他的生活，米面柴草，差啥，直接去生产队仓库里拿的特权人物。
在别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他不用干活。即使干活，也是村里最轻松的活儿，看看晒场的谷物，巡查水井（恐小孩污染或他人投毒），猪牛圏舍，看护仓库的门啥的。
杨三爹不管是什么心情，总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大人孩子见了绕道走的角色。仿佛得了道行，活菩萨一样的角色。村里人都畏他几分，要是哪个偶然得罪了他，恭喜你，撞了大运，必须请上大小队干部，外加有些声望高的人，联合规劝，并赔付上鸡蛋、挂面、鱼肉等贵重的礼物，方才作罢。否则，就整天守在你家门口，拿着火柴，随时点火，烧你家的房子，还有可能跑进你家，躺在地上寻死，不得安宁。
我记事时大约一两岁，不听话时，母亲总会吓唬我说：“偷生娘娘来了！”、“麻虎子来了！”、“杨三爹来了！”。据说“偷生娘娘”—— 会循着哭声而来，专偷吃小孩，吓唬小孩不要哭闹，达到止哭闹的目的；“麻虎子”——带有虎字，我常想像成麻斑纹的老虎，也是吃人的，孩子们也怕；“杨三爹”——那自不必介绍了，连村里的大人都怕他，又就在现实的身边，现身说法，提起他，怎不叫人瑟瑟发抖呢？
杨三爹的威风，四邻八村是都知晓的，也是一张名片。他的狠气，逐渐成为专门吓唬小孩的代名词，并传播向远方。 “杨三爹来了”一喊，孩子们便默不做声，乖乖听话了，干了一天农活的农民，累的只想睡下，哪管孩子们的心理承受力呢！
我们大队的整个小学，就在我们村里的旧仓库或闲置房屋中度过，混班而编。附近村的孩子们也来我们村上课，杨三爹看仓库，也就常在教室门口晃，村里的孩子怕杨三爹，看见他就跑，把其他村的孩子也带着一起跑，恐惧心打吃奶时就开始了，哪有不怕之理的？
好在杨三爹在我读初中时就已死去，村里人还是为他办了葬礼，生产队出米油、柴禾，村里现成的树木，砍伐了，让棺材师傅现场拉锯，斧头坎削，木销打椹，黑油漆一刷，就成了一口像模像样的厚实棺材，一辈子没有见他耕田打䎬，封棺仪式上还是有犁䎬过殓棺的仪式。直到杨三爹真的入土为安，我才彻底安宁了，附近村里的小孩也少了一个可以用来吓唬的传奇标签了。
若干年后，已步入中年的我们，有次同学会，他们（她们）就会回放往夕片段，回忆童年的天真无邪，回忆以前的苦难岁月，当然也提到了“杨三爹”，这个刻骨铭心的标签。
如今，杨三爹已死了四十多年了，我满以为 “杨三爹”已经绝迹，没有想到，现时中处现了更多的“杨三爹”，只是他们的行事方式更隐蔽罢了……！

2022年5月29日，写于武汉

yuemans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