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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那岁月,人性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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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10 00:05:1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 那岁月,人性灿烂
                           文/去非洲看霜

                              第一章

      民主市场在汉口,武胜路观音角旁,是个旧货市场。
      这里生活着一批人生坎坷的“荒货。”(武汉人把走街串巷收废品的叫荒货。)

      十岁那年,单位为照顾家属孩子上学,就让父母带领孩子,来单位做学费,说是当小工,其实是鬼闹,好玩而已。

      当时我家穷,有人反驳:“那年代,哪家不穷?”
      我家姊妹多,又会有人说:“哪家不是养七个八个的,你家六个伢,多么事沙。”
      我家靠父亲一人赚钱,工资五十八。终于,有人同情:“那是蛮照叶的。”当时,人均生活费八元。

      记得,那是个冬天,特别冷。
      天没亮,父亲带着我去上班。
      七点半例行晨会。会场原是个尼姑庙,现在又当办公室,又当会议室。书记年玉辉操起沙哑的喉咙,开始点名。并问:“带了几个伢来了?”然后,要小伢站起来,亮个相。
      点到老金,父亲要我站起来。顿时,大家轰堂笑起来,七嘴八舌问父亲。
      “这就是蚊子?长这么高了?”
      “蚊子,蚊子,把雀雀拿出来,给我们看下。”说话的女人,相貌美丽,父亲告诉我,他叫翠姨。
      “大冬天的,这不是为难孩子?等散了会,把我的给你看。”接话的,是个男的,面相较凶,叫回子。“蚊子,把雀雀捂好,翠姨专爱偷吃小伢的雀雀。”
      年书记喊:“好了,好了,开会了。”

      我们的故事就先从翠姨开始讲吧。
      翠姨是金陵乡下人,十二岁被卖到秦淮河上,学艺三年,后被转借到青楼。翠姨人美,皮肤白,发一声嗲音,能让人,骨头酥软。
      武汉人朱福游金陵,在秦淮河边遇翠姨,甜言蜜语把翠姨哄到武汉,安置在六渡桥八元里居住。
      朱福是个白相人,交游甚广,平日游手好闲,天天陪伴翠姨,去新市场听戏,祖上留下的几间房产,没几年就慢慢耗尽,然后,全靠翠姨典当手饰细软度日。
      一日,朱福慌慌张张捧回大包银子,交与翠姨保管。
      翠姨虽然是个风尘女子,但不嗜财,她心境善良,也很天真,知道朱福喜好坑蒙拐骗,便追问钱的来历,朱福被逼不过,就讲了:
      前些日,朱福认识了一个人,自称是新四军,还是个连长,叫白文青。老白从苏北来,是回家探母的,假期将至,想顺便带些西药回苏北。
      朱福动了歪心,谎说能搞到药品,就收了老白银元,交货那天,朱福扛了一箱砖瓦,去蒙老白,等老白发觉上当了,朱福就跑到日本宪兵队告密了。
      白文青被抓。
      朱福抱回一堆钱。


未完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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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14 09:48:23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去非洲看霜 于 2018-5-15 17:24 编辑

                                                           第十三章
     
    四八年,父亲到国民党西南军区教导团任团长,年底,随部队撤退,也可说是逃跑吧,在万县被解放军俘获,关押在重庆。再后来,差点没我这个生命……
   
     说来话长,那事发生在五三年。
     父亲在重庆获释时,定个人成份,写的是:“伪军官”。父亲当时没在意,一心想着快些回家,与妻儿团圆,当时社会上也不太重视个人成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家里突然闯进三个解放军,带头的是一位连长,把父亲带来了……
    那时,“三反五反”运动正猛,一个连长是有绝对权力枪毙任何一个“地富反坏右”的,在“铁路外”常有发生处决“坏人”之事。(年长的人应该知道铁路外是指航空路至武汉广场一带)。
    第二天,父亲回家了,告诉母亲,没有被带到铁路外,而是被带到水塔旁边的“工商联”。
    连长问:你曾在哪个部队服役?
    父亲回答国军番号。
    连长说:你户藉本上,明明写的是“伪军”,上级命令,凡是伪军,立刻处理。
    算是这连长不糊涂,把父亲放了。
    这位连长是我家恩人,是我的恩人。
    此后,父亲的个人成份定为:“旧军官”。
    “旧”军官与“伪”军官,简直就有天壤之别啊!一字之错,人命关天!


    扯远了,不扯了。做学费的日子就要结束。
    我们要离开翠姨,翠姨对我们这群孩子说:“你们长大了,都来接我们的班,看见我们这些人了吗?都是好朋友,每天一起工作,一起赚钱,将来你们也来,有难处,大家帮,成为好朋友。”
    回子吼翠姨道:“放屁话,都别来!去多读书,上大学。”


    后来,我们这群孩子,真验证了翠姨的话,读完书,没有大学可上,就下放到农村,又一起被内招回城,当上了第二代“荒货”。
    可是,我们没有象翠姨说的那样成为好朋友,我们相互忌妒,相互争斗,谁也不帮谁。为了能加上半级工资,三块钱,争得死去活来。


    我怀念老荒货们,
    我怀念他们那个年代,
    怀念那年代,那岁月,人性灿烂!


                                                              2017.06.14. 写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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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1 14:44:59 | 只看该作者
好一碗热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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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11 09:05:2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次日天明,那妇人手持铜盆,与四个水手来到警局门前,就地躺下,敲起盆来,边敲边哭:“赔我男人!警察昨夜打死人了啊,众位好心的街坊邻居啊,听我讲,我男人被他们打死了啊……”妇人这招果然奏效,引来一层一层人群围观。
            警局内,队长向金廷解释昨夜经过,金廷打断他的话,说道:“我都见了,休得理她,任她哭闹,只管扣留船只,不许任何人上船。这伙川帮子能在水底,呆上一二个时晨,利害得狠,三日后必然显身。”队长担心这事闹大,又问局长是否知道这事,金廷告诉他局长去庙里未回。
            金廷派人在哨所旁支一顶帐蓬,搬来船上一切能吃的东西,那妇人白天哭闹累了,晚间便来帐蓬睡觉。一连三日,妇人及水手闹疲了,第四日就不上街敲盆喊冤,却在帐内酣睡。
            金廷盘算:局长假期将尽,乘局长未回,得抓紧收网了。
      
   

    再说警察局长大人,因体内肺部残留日寇弹片,一月内有半月去庙里静养,警局事务全托于金廷治理。金廷偶尔也去庙内向局长报告工作,发现局长的静养室内堆满书藉,却没发现书藉下面藏有一台发报机。


    黄昏,金廷在饭堂召集行动队警察,金廷说道:“船老大今夜必将显身,他已四天没吃没拉,各位即刻上船,隐藏埋伏,捕人时提防他再跳入江中。”众人领命而去。
            白露季节,月光如银。午夜,从船尾左侧暗舱钻出一个人影,悄悄摸进厨房,找寻食物。刹那间,四个警察猛扑上去,把那人压到身下,堵住嘴巴,套上脚铐手铐。也悄悄地抬下船,扔到警局审讯室。
            在审讯室内,金廷确认被抓到的是船老大后,去饭堂揣上二个馒头,便急匆匆独自上船。见整条船尽载木材,木材旁藏一竹筐,打开筐盖,见是满满青桔,足有一百来斤。
    金廷寻思:“白露季节青桔酸味尤重,尚不是吃桔时机,玄机定在青桔内。”金廷又寻至船尾右侧,发现也有一个暗舱,舱门尚未关合严密。
    金廷料定盗贼藏在里面,就不动声色,从厨房拎来一桶凉水,向着舱门,淋了进去。丢下二个馒头,轻声地说道:“兄弟,舱里闷热,别渴死了,这里有二个馒头,我今日不抓你,放你一条生路,日后好好打鬼子,算作报答。”说完,扛起竹筐回到办公室。
      
    在办公室金廷将筐内桔子倾巢倒出,专挑稍大桔子查看,发现桔子外皮有剥开过的痕迹,后用胶水补上,金廷再剥,见一玻璃小瓶藏入桔内,瓶中装有药片,金廷轻轻地松了口气。
      
    话说半月前,宜昌驻军教导团,有个机枪手,人称“胖头鱼“。被人错告其强奸民女,团长未审,便打了“胖头鱼”二十军棍,屁股被打开花的“胖头鱼”,被人送到军区医院治疗。
    “胖头鱼”自觉冤屈,思量回家,但身无分文,就打起盗药主意,这一盗就是二十盒阿斯匹林,他不知道这是战备紧缺药品,抓住是要砍头的。所以宜昌警备司令部发出通缉令,要求各路关卡严查。
      

    次日早晨,金廷派人将妇人及水手请到警局接待室,以茶侍候。
    金廷问妇人:“我们寻遍这带江面,你男人一时寻不着,你看如何商议?”
    妇人哭道:“长官,我们一大家人,全靠我男人支撑,这男人一死,我们及伙计将断绝生济,你就赔偿五百块银元罢了。”
            金廷又问:“你男人的性命真值五百块?”
            妇人反呛道:“啥子?不值五百?你还我一个大活人,我给你五百块,行不?”
            金廷说道:“此句当真?”妇人毫不示弱地说道:“你还,你还!现在就还吗。”
            金廷命人将船老大押来,妇人见了,唬得脸色苍白,紧抱丈夫,这次真的是伤心伤肝地大哭起来。
    金廷说道:“你伙刁民,走私木材,敲诈警局,或下大牢,或惩五百大洋,任你们挑选。”说完,就将这群人关进审讯室。
            审完这伙川帮子,金廷就派人把那筐青桔送到局长家了。金廷猜测,局长是共产党方面的人,这药,这给他,给自己多留一条路。
     次日,局长从庙里回到家里,见客厅有筐青桔,挑起个大的,剥开便吃,一口下去,咬到药瓶,他感惊诧,莫名其妙。太太告听他,是金廷送来的。
    局长就疑惑不解,内心斗争:他桔内藏药,这金廷搞什么鬼?是想考验我吗?明天退给他,再臭骂他一顿,可是,不能呀,鄂东新四军正在拼死搞药,留下再说吧。
    几日后,局长到警局,把金廷叫到办公室,说道:“你前阵子送到我家的青桔,全都烂掉了,被我太太叫人倒进江里去了,听说近期宜昌小蜜桔上市,你去帮我搞一筐来。”
      


    金廷走出局长办公室,懊恼不已,悔啊,恨啊!恨自己当时为何不把桔子里面的密秘告诉局长,那里面的药品能救多少战士的生命啊。
            其实,就在此刻,局长已经派人把那筐青桔,运到了罗田县。在罗田的三里畈,有二个乡民打扮的人,受局长指示,肩背竹篓,背篓里装满青桔,他们唱着黄梅调,走向大别山深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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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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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0 17:57:54 | 只看该作者
好,继续欣赏拐子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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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5-10 10:22:2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父亲把大衣卖了五十八元,是一个月的工资钱。
    父亲领我到隔壁的“朋来”餐馆,给我买了碗细汤粉,九分钱,他叫下粉的人,多放点芝麻酱,撒些小葱,胡罗卜丁。父亲说,他不饿。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吃。
    那细汤粉的滋味啊,真香,润口,滑腻,吸一口,那粉顺着喉咙流入肠内,再呼出一口热气,浑身清爽,这辈子,那滋味,忘不了!
    家里急需用钱,是因为,大姐作为第一批知识青年,下放新疆。
    父亲的大衣挂在五马路当铺的最外层,我每天下学后,就去看它,它也盼着看我,它看着我出生,长大,上学,仅管它不会说活,但它看我时,总会在风吹中摇晃几下,跟我打招呼。那个眼镜老头,每次见我站门外看大衣,就拿个鸡毛掸子,在大衣上刷几下,像是在说:它现在是我的了。我心里就骂:老不死的眼镜。


    讲过外传,该讲正传了,所以,我根据父亲的一个故事,单独写了个短篇,虽有些夸张,但真没吹牛。实实在在有其人,其事。


    抗战那年,湖北荆州发生一桩船夫敲诈警察局的奇事。
    奇怪吧,有这么狠的人?不怕坐牢?
    您别急,让我慢慢道来:
            话说,荆州有个太平口要塞,在长江南岸,是进入长江上游的咽喉。水上警察局在此修筑炮台,设置关卡。
            局内有一位名探,叫金廷。年龄虽不过二十出头,却经历过与日寇的真枪真刀撕杀,现任警察局一级警长。手下一班兄弟.皆是西南军区教导团学员出身,文武了得。
    因奉宜昌警备司令部密令,昼夜登守江边,准备缉拿一名军人盗贼。
      


    是夜,月光朦胧,江风骤起。金廷吩咐手下,今夜不许放过一艘船只。金廷推断:盗贼今夜必到。
            三更时分,果然,从上游宜昌驶来一艘木船,警员用闪灯示意停船检查。然而,木船全无停泊之意,紧贴北岸,加速行驶,妄图冲卡。警员鸣枪示警,仍未见船停,继而用机枪向船头江面扫射,木船终于转舵南岸,泊于码头。
      
    行动队长领三名警员上船,喝叱道:“为何不停船?”
            船老大一副凶相,骂骂咧咧:“老子停不了,水急风大的,停个锤子。”
            队长喊道:“所有人员,一律上岸登记。”此刻,从舱里钻出四男一女。船老大说:“深更半夜的,搞啥锤子吗,老子们都不上岸,要查,人货都在这里。”队长一听,知道碰上川帮水上泼皮了。大声命令:“兄弟们,把这伙人都押到局里去。”三个警员立马端起枪,直逼这伙刁人。
            船老大不怕,气势凶凶地吼道:“嗨嗨,你敢拿枪指着老子,你有种,开枪试试?龟孙子!”
    队长一时怒火难忍,上前朝船老大脸面,“咣”地扇了一嘴巴。此时,江风更大,木船摇晃,船老大借势一头栽进江中。
            突然,后排妇人尖叫喊道:“死人了!死人了!你把我男人打到江里了,伙计们,打这龟孙子啊。”四个水手操起撑篙、绳索砸向队长,三个警员赶忙阻挡,护着队长撤离。
            稍后,那妇人在船上,杀猪般大哭一阵,慢慢就安静了。
   
        金廷站在哨所上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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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27 17:38:2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酒馆里摆了四张桌子,没其他人就餐,显得格外清静,酒馆老板对老周很熟,又端上半盘猪头肉,说是免费送的。
    “老周,可惜,我们本可以成为投诚,起义之人,却错过时间,变成了投降,被俘的人了。”父亲说。
    “时间啊,就一夜时间,是我犹豫,酿成终身遗憾。”
    老周咪起眼,陷入长长深思:


    隆隆炮火,打了七天,济南城被围,解放军在城外喊话:国军官兵们,解放军优待俘虏,只要你们放下枪,解放军发路费,让你们回家,与家人团圆。
    解放军华东野战军九纵司令部,派手下一团长,乘夜色化妆进城,与老周商量投诚之事,老周说明天上午达复团长,今晚去参加王耀武长官的最后一次战术会议。
    事有奏巧,隔墙有耳,济南警备司令部稽查处长,知道团长身份,乘老周去开会之机,扣留了团长,那处长是军统人物,他连夜将团长押往南京。
    东野九纵不见团长回电,知道投诚有变,就当夜发动总攻。等老周开完会回到司令部,不见了团长,知道事情暴露,便赶紧带上随从副官,预备逃出城,刚出司令部大门,猛然撞见一群解放军战士。
    老周投降了,不是投诚。


    有人会问,你讲了这么多“坏蛋”,也该讲讲你父亲了吧。
    好吧,先说点,我父亲的外传吧:
    我上小学时,记得最深的是父亲有件虎皮大衣。那是父亲一生最值钱的财富。是父亲结婚时,荆州的土豪劣绅送的。
    父亲舍不得穿,留在家里,晚上天寒,就给母亲披上,捂在床头取暖。
    大衣外面是青色卡其布,颜色已退浅,发微白,内套是虎皮,皮上的花斑虎毛,一寸长,一根根都竖立,你用手压它,格外柔软,温暖,你手一松开,虎毛又一根根站立起来。
    听同学说:狗怕虎,嗅到虎的气味,就跑得老远。乘大人不在家,我就偷偷剪下几根虎毛,拿到后街,捉条小狗,塞进狗鼻口,那狗,凄声哀叫,四腿乱蹬,“唰!”飞逃无影了。
    我这事告诉同学,同学惊奇,都向我讨虎毛,后来,同学间传开了,有的同学用一支铅笔或者一个削笔刀,来换一根虎毛,他们夹在书本里,炫耀谁的虎毛漂亮。
    一天,父亲把虎皮大衣穿在身上,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穿它,那个帅啊,无法形容,很精神,很威严,像个一个将军。(其实,父亲被俘时的军衔只是个校官。)
    父亲带我到中山大道的五马路口。
    五马路在汉口,那儿有一排商店,第一家是当铺,第二家是个叫“朋来”的小餐馆,第三家是个副食品杂货店。
    父亲进了第一家,我跟在他身后。父亲脱下大衣,问那伙计:“大衣收不收?”
    “收!你是当?还是卖?”伙计反问。
    “卖。”
    伙计拿过大衣,尖叫起来:“虎皮的?!师傅,师傅快出来,有人卖虎皮大衣。”
    从内室出来个老头,戴副眼镜,把大衣拿在手里,抖一抖,很沉,又对虎毛哈口热气,不倒。就问父亲:“您开个价?”
    父亲说:“你说吧,值多少钱?”
    “说实话,虎皮衣,小店没收过。这样吧,你一个月工资是多少,我们就出多少价。”
    “五十八,我在民主市场工作。”父亲如实说。现在想起来,当时父亲干吗不多说点,其实,那年代的人,都本份,工资五十八已经是蛮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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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26 20:49:25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去非洲看霜 于 2018-4-26 20:51 编辑

                                  第九章
   
      老左逃跑了,是在日本投降的当天。黄陂县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到武汉,来锄奸。原因是老左抓了十多个黄陂姑娘,送给日本人,现在这些人都来报仇了。
     其实,老左没跑远,算他聪明,识时务,他跑到民众乐园隔壁的南洋大楼,向国民政府自首。国民政府官员此刻正忙于没收日军资产,正缺翻译,就把老左用上了。
     直到武汉解放,军管会逮捕老左,判他十年牢狱。老左刑满后,不敢回黄陂老家,就到民主市场给年书记下跪,要年书记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年书记看着老左那乞求似饿狗般的嘴脸,怒火万丈,恨不得喷他一脸唾液,当然不会忘记昔日受过他的侮辱打骂。
     年书记说:“你狗日的,要是心诚?就去白文清家跪一夜。”
     第二天,老左头破血流来见年书记,书记问:“这又是么搞的呢?”
     “被白文清家里人打的”老左说。
     “哦,挨打了,好吧,明天来市场扫街试试。”年书记心里高兴。
     老左感激地又跪下,从此,老左加入了荒货行业。


     话说朱福,这人命好,一生游手好闲,在翠姨离开后,他用骗老白买药的钱,先后娶了二个老婆。大老婆为他生下一女,就随国军的一个军官跑了。小老婆无生育,就在家全职伺候一老一小。
     朱福每日早晨,泡一壶茶,握在手上,去“四季美”,吃一笼汤包,再去民众乐园溜达一圈,好似神仙般快活。
     这天,刮起大风,天色陡暗,大风过后,下起瓢泼大雨。朱福见雨水过急,就在民众乐园出口处避雨,忽听背后有人叫声:“是朱大哥吗?”
     朱福回头,见是一个中年男子,手持一卷报纸,微笑着向朱福走来。
     刹那间,朱福右眼皮突然跳动,身子不觉打个寒颤,叫声:“不好!救命呀。”拔腿向街心狂逃,雨大路滑,朱福跌了一跤。这时,后身枪声响起,“叭”一颗子弹击穿朱福肺部,这一跤,救了他的性命。
     从此,朱福遇雨天便咳嗽不止,落下这个病根。渐渐地朱福的身体垮了,腰变坨,脸变褐,眼袋塌,整天躺在床上,等着死神来领人。也许,死神嫌弃他,不肯来,他便一拖十多年。
     唯独有一人没嫌弃他,那是年玉辉。
     市场成立后,年书记知道了朱福的困境,心想:连老左这种罪人,都能改造,原谅,何况一个撮白党呢?还改造不了他吗?就去朱家,强迫朱福下地运动,并说:“你要想活命,就去参加工作,要想死,这江里又没盖盖子,快速了断,别拖贱了你的女儿。”
     朱福怕死,也去当了荒货。


     荒货中官职最大的是老周,原国民党济南警备司令。老周浙江奉化人,是蒋委员长的同乡,黄埔十六期毕业生。
     老周常私邀父亲去大通巷口的小餐馆喝酒,那天,父亲把我带去,他俩一人二两散白,一盘芹菜炒干子,一盘卤鸡屁股,一碟油炸花生,是老周请客,他比父亲富裕,是因其家属不在身边。
     他俩总有谈不完的话题,那天的话题是:投降与投诚。
     父亲说:“我昨天看了张旧‘长江’,说我当年那个局长,在沙市当了市长。”
     老周说:“这就是你我不同于他人的地方,没眼光,不懂时局,否则,你老弟起码也是十三级干部,(高干级,享受国家津贴。)我嘛,比你高,就十级吧。”说罢,二人大笑,那笑声多少含有几分自嘲。
     二人举杯,轻轻一碰,各抿一口酒,象似明天就能升官,呵呵,投个精神快活罢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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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26 00:20:35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翠姨搬走了,屋里只有钱三孤零零身影,他继续睡阁楼,他把翠姨睡的床清了又清,理了又理,他想:一但翠姨有难,这里就是她的家。
      钱三又回到江汉边的集家咀码头,帮人卸木筏,竹排,他不讨价,客商给多少钱都行,所以,他每天都有活干。

      四五年,日本人投降,留下大批日本女人。
      国民政府对一些不愿回日本的妇女,采取一项措施,把她们集中在江边一间仓库内,仓库四周,用帆布遮蔽,库内无灯,漆黑一片。来领人者,必须单身,登记身份,职业收入。尔后,一人进去,不许说话,随手摸人,摸到人后带出,由政府出具夫妻证明。
      万一摸到个老的,丑的,你也得认领。尚若反悔,抓进大牢,定欺骗政府罪。那时,去摸的人,都是穷苦的单身汉,哪有资本挑肥捡瘦。
      钱三得到消息,赶去看热闹,发现果真不花一分钱,就能领回一个日本女人做老婆,钱三就拚死拚活向前挤,抢到一个号牌,再按号牌顺序进黑屋摸人。

      穷人也有老天爷照顾的时候,钱三仅然摸到一个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漂亮女人,这让整个码头喧闹起来,一起干活的搬运工,既羡慕,又忌妒,都想去钱三家抢夺这个女人,但是,人家持有国民政府发的结婚证,你就没辙了。
      最后,大伙商量,非宰他一刀不可,等到钱三领晌金的那天,大伙把钱三抬到六渡桥的东来顺,点上一大锅羊肉,五斤高粮酒,把钱三这月的生活钱都给吃得精光。
      钱三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女人,而且,这日本女人善良,懂礼数,又会持家过日子。钱三把翠姨退给他的十块银元,全部交给日本女人掌管。
      钱三象得一宝物,好吃好穿侍候日本女人,百般呵护。女人每晚给钱三备一碟卤菜,一碟花生,二两白酒。酒足饭饱后,二人宽衣解带,相抱而睡。

      一年过去,女人的哥哥找到政府,要求带女人回日本。理由是:日本那边的父母将要去世,要看女儿最后一眼。她哥哥骗钱三说:办完父母后事,再把女人送回。
      妻子回日本后,钱三就在家里等,一月,半年,又一年,钱三双眼望穿,哪有半点妻子消息,傻傻的钱三啊,流泪,流血,天天盼着妻归啊。

      翠姨说:后来,钱三疯了,一人跑去长江口,在海边,面朝日本方向哭着喊妻子。码头上的人,渐渐地把他遗忘了,再也没人提起他。
      五八年,干果小贩年玉辉,当上民主市场书记,他要感钱三的恩,前面说过,当年钱三不收他的地皮钱,被邹老大暴打之事。年玉辉请假一月,去江苏海边找钱三,后来,在崇明岛上找到钱三,钱三已是个乞丐了。
      年玉辉带着钱三回武汉,年玉辉把自己的老房子卖了三百块,全部作为股金,以钱三的名字,投入民主市场。
      讲到这里,我万分感叹,当今社会,懂得感恩二字的人,几乎绝迹了,悲哀啊!

      钱三当了国家的工人,他想到谁?你懂的,对!是翠姨。他就去民众乐园找翠姨。翠姨没唱戏了,在乐众乐园当清洁工,钱三见到翠姨,俩人抱头痛哭。在统一街找了间小茶馆,俩人各叙遭遇,一直聊到天黑。
      翠姨说:“三,我结婚了。”
      “好哇,终于有归宿了,丈夫是做么事的?”钱三也为翠姨高兴。
      “是个干部,在海员俱乐部当经理。”
      “人长得么样?不会象我这样窝囊吧?”钱三逗她。
      “象你这个武大郎?才不呢,人家高个子,就是脸上有麻子。”翠姨有些遗憾地说。
      “麻子?你也要?满街都有,唉,还不如我哩。”
      “不许乱说,人家是老革命啦”

      钱三动员翠姨辞去清洁工,进市场当正式工人,说:“你想下,当个国家的工人,多光荣,又光宗耀祖,以后走在街上有多少人羡慕啊。”没想到,他们就成了“荒货”工人。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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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4-24 23:06:42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上回讲到,那时,翠姨离开朱福,被钱三收留,今天接着讲吧:

      白天,钱三外出讨生活,傍晚,回家盅二口小酒。
      翠姨在家帮钱三洗衣做饭,晚上,翠姨睡床,床前挂张床单遮羞,钱三睡阁楼。钱三自认命贱,不敢碰翠姨,他把翠姨当做神圣的女皇供奉。
      偶尔,翠姨见钱三睡不着,在阁楼上“吱嗄,吱嗄”不停翻身,翠姨哄孩子般,说:“三,乖呀,慢慢睡,心里数数字,就能睡着的。”过一阵,阁楼上就响起钱三的鼾声。
      这日,是替宝庆帮邹老大去黄陂杀人的日子。
      天没大亮,钱三起床,悄悄下阁楼,撩开遮羞床单一角,偷看一眼,见翠姨睡得香,便静静出门。在巷了口,有个卖过早的摊子,钱三要了碗热干面,一碗蛋花米酒,二个油炸面窝,这是他最想吃的早餐,也是他吃得最奢侈的一顿。他想:这餐吃过了,还不知道自己是否能从黄陂回来……
      钱三吃饱,把裤腰带放松一寸,大步向汉江边的宝庆码头走去。快到码头闸口,就见一群人,手持菜刀,斧头从闸口内向外冲出来。钱三感觉出了事,便停住脚,在路边修车行观望,一会儿,有人在闸口高叫:“帮主被杀了!帮主死了。”赫得钱三浑身发凉,扭头就朝家里跑。
      早上,太阳出来,阳光灿烂,翠姨睡醒,喊了三遍,不见钱三人影,翠姨也觉奇怪:钱三从没这么早出门,今日有何等急事呢?翠姨心疼钱三单身,没个女人照料他,暗许一个愿望:以后我有钱了,就帮钱三娶个老婆。
      翠姨爬上阁楼,抱起床上盖的被,垫的絮,去屋外晒太阳,突然,“咣当”一声,从垫絮里,掉下一个玉镯,落到床板上,翠姨认得,是自己的镯子,自语道:“三啊,三,你心太善良了,你在外受苦,却弄钱回安慰我。”说着,就咽咽哭起来,女人的心酸,女人的泪水如潮汐涌出。
      翠姨哭一阵,累了,便用凄凉的嗲音,唱起昆曲《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两三岁呀,死了娘呀……     
      桃花开呀,杏花落呀,      
      我想娘呀,谁知道呀……
      钱三一口气,冲到家门口,见门未闩,溜进屋内,闻阁楼上传来翠姨凄凉唱声,就蹲在门旁,静静听着:      我思娘呀,在梦中呀,      亲娘呀亲娘呀,          ……                    钱三听着,听着,想到自己的母亲,就抽泣起来,作为男人,他第一次哭了,想当初,他被宝庆帮邹老大打得半死,扔在江滩,没落一滴泪。
      今天,翠姨唱娘,勾起他思母之情。     
      翠姨听到楼下钱三哭声,慌忙下楼,把钱三搂抱胸前,问:“三,别哭,你今早干什么去了?”钱三没回答,继续抽泣。
      翠姨又问:“你告诉我实情,那十块银元是哪来的?如果你不想说,三,我不拖累你了,我现在就走。”   
       钱三虽在江湖上久混,但不狡诈,又不会撒谎,就原原本本把十块银元的来历说了。翠姨十分感动,活了二十多年,没一个男人象钱三这样,对她真心地好,甚至,拿命换钱来供养她。翠姨把钱三的头抱得更紧,使钱三的嘴贴到了翠姨的乳房……     
      又过数日,翠姨就到新市场(现在的民众乐园)二楼,去卖唱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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