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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走在往日的路上
前后左右的人，戴红袖章
情绪亢奋，喊着口号
呼啦啦从一边涌向另一边
呼啦啦从另一边涌向这一边
他们押着另一群人
男的女的都有，老的少的都有
这些人被反剪了双手
戴着高帽，胸前挂着纸牌
他们把他们押往中学的高台
让他们并排站着，低头认罪
有人声嘶力竭念着血泪控诉书
有人向低头的人踢黑脚
批斗会散场，人群四散而去
罪人自行取下高帽和纸牌
把它们放在民兵保管的场所
长舒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个仪式
然后沿着蜿蜒小路回家
爷爷走在前，奶奶跟在后
在他们后面是戴红袖章的父亲
一路都默不作声
我跟在最后
踩着他们的脚步
学着他们的样子左晃右晃
和他们一样木然的眼神
杜书记的眼泪
杜书记曾经的身份：
生产队副队长、民兵营副营长
公社的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
他最后的身份是村支部副书记
杜书记最牛的成绩就是
在每一个位置上，用最快的速度
造反，把上面的人批斗了
自己再顶上去
一个月，把生产队队长揪出来
两个月，把民兵营长斗下去
三个月，到处张贴公社副书记的大字报
半年，成为县革委会副主任
他最失败的事情是
在革委会副主任位置上被人批斗
成为当时县里最大的反革命分子
还被关进了牛棚
平反后，他回村里当了副书记
一直干到退休
后来，他见人就点头哈腰
小个子的他，仿佛矮人一截
我去他家探望。萎靡的他瘫痪在床
望着我，漠然、茫然的眼神
如果他真的忘记了往事，倒是福气
但眼角不断流出的泪暴露了他的内心
纸片人生
如果，人能有翅膀多好啊
被抛到空中，还能飞回来
不至于摔到腰，摔断腿
不至于每到阴雨天，腰腿针扎一样痛
如果，人能像纸片一样多好啊
轻盈的，飘逸的，鞭子抽打在身上
也不会听到沉闷的啪啪声
也不会有山泉水一样的血从心里流出来
如果，当年，行走，在湘西的各处
一点手艺换取的钱财
不去置办田地，不把地主的老屋买下
土改时，就会像他们一样，高昂着头
如果，当年，坚决不去学手艺
而是一气之下上了山，背上枪杆子
我的纸片上，从头到尾
都有红色的评语，你们，就有光明
每年清明，在爷爷墓前
把他想说不敢说的话重复一遍
把纸钱烧成烈焰，把他坎坷的人生简历
燃烧。黑蝴蝶，旋转着，飞向天空
国渡桥
河岸是很好的掩体
河沟是天然的战壕
每次在河边，都能听到
噼里啪啦的枪声
----晚清的枪声
同盟会的会员被枪杀于河滩
----民国的枪声
国民党枪杀共产党员
----抗战的枪声
日本鬼子蝗虫一样涌过来
小河沟的水三年都是浑浊腥臭的
最近的枪声来自我的童年
两派狂热的青年
以河为界，互相射击
此桥修建于上世纪80年代
自此，两岸融为一体
不再有枪声惊魂
小河清流，描摹山川秀色
车马喧嚣中
常有头发霜白者立于桥上
低头不语
冷
你感觉到了冷
是因为繁华的都市广场
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寒风中
趴在地上，双手举着饭碗
向每一位经过的人磕头作揖
是因为矗立在广场中央的纪念碑
被黄色塑料带围住了入口
年轻的身影，牵一只气球照相
却不愿以挺拔的石碑为背景
是因为一个孩子，摔倒在石板上
哇哇大哭，她的母亲却冷眼望着远方
是因为肆掠的风从你的领口侵入
游走在身体表面，慢慢逼近
微弱的心跳
如果仅有的热情被扑灭
世界就真的步入了寒冬
此时，我唯有学着念经
朋友发来一段音频：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刚刚打开，楼下的战争已经开始
老弱病残，为了保卫一棵树
一条窄窄的人行道
与强大的施工方发生冲突
而施工方的后援正在赶来
刺眼的灯刺破了夜空的黑
结局一开始就有了定论
腐臭的脓疮是不允许被切开的
疼痛总是被厚重的白纱布捂住
我在楼上，只能目视事情的经过
什么办法也没有
唯有，跟着远方的和尚
学习念经
可怜的狗
一只狗在笼子里关着
一只狗在桌子下转来转去
一只狗被按在案板上放血，剥皮
一只狗在桌子下转来转去
一只狗被斩件，爆炒，在砂锅里焖
一只狗在桌子下转来转去
一只狗吃着食客们丢下的狗骨头
一只狗在食客们的肚子里哭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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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7 09: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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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9 14:4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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