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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从牛倌到管家 牛倌收到一个邮件――测量海滩――建议建设海滩――老管家的表态――建盐场成功――老管家辞职――牛倌当了管家 陈府的小牛倌收到了一个邮包的事情，简直就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一个放牛的小子，怎么会收到一个寄自奉天的邮包呢？而且那寄件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府四当家，这就更让伙计们惊奇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陈家的人对四当家给小牛倌寄邮包的事，根本就不屑一顾。 小牛倌倒是欣喜若狂。打开了木箱，最上面是一本书和一封信；信封上还别了一个黑色的万年笔；下面是一个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的牛皮小箱子；箱子上印刷精美的字母，让小牛倌知道这小箱来自遥远的德国――他是从当年金发女郎教四当家德文时，略微知道那是德文。他暂时还不知道这精制的小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牛皮小箱子的四周是用报纸塞满的，那是防止牛皮小箱子在包装箱里活动的缘故。那支黑得发亮的万年笔，此前小牛倌想都没敢想，再说了，还有两瓶墨水。 小牛倌甚至有些后悔：既然有邮包寄来，不如今天早一些收牛，也好早一点看个新奇。现在已经是掌灯时分了，是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欣赏这些新奇的东西。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并不先去看那封信和那本书，而是首先就打开了牛皮箱，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本印有中文和德文两种文字的说明书，然后就是一个精制的仪器。从说明书的大字上，他知道这部仪器叫做水平仪。干什么用的，还要等他研究了说明书之后，才能知道。但是，里面的三角架子，他倒是能把腿给抻长，支在地上，再把那仪器放在上面。还有一个螺丝――那应该是固定螺丝，拧紧。于是，仪器组装完毕。 他简单地从小的镜孔向外看，模模糊糊地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谁让这是晚上了呢？再拧了拧不同位置上的小钮，也没发现有什么功用。还有两个装在玻璃管里的小水泡，能随着仪器的托板的偏斜，在玻璃管里来回的窜动。 伙计们听说小牛倌有一个邮件包来，这是陈府开天辟地的新鲜事儿，都来看热闹。看着地上支起的架子，看看这儿，摸摸那里，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有的从大的镜头向里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有的从小的镜头也向里看，里面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小药童站在桌子的边上，看着大家摆弄仪器。 就在伙计们对仪器看这儿，摸那儿时，小牛倌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看那个说明书。 之后，他对伙计们讲解了这部仪器的基本构造和用途，并按照说明书上叙述的程序，看一眼书，摆弄一下仪器，就这样，机械地操作了一番。由于是晚上，那仪器并不向他说的那样能看到多远以外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玩意儿现在还显示不出什么神奇来。但是，伙计们似乎对他的讲解深信不疑，因为，小牛倌识字！识字人说的话，总是对的。 虽然是好奇，尽管仪器有那样神奇的用途，可是，晚上就什么神奇也体现不出来了。伙计们揣着对明天的好奇，一个个地离开门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去了，那是预备明天的劳作。有可能的话，还要研究一下那神奇的德国仪器呢。 待伙计们都走干净了，小牛倌才得以认真地阅读那封信了。 信是四当家写给小牛倌的，大体有以下几个内容： 1. 对他为陈家设计的项目大加赞赏； 2. 建设盐场的一些注意事项； 3. 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一些不可预见的问题； 4. 先要进行实地勘察，掌握第一手资料； 5. 把建设盐场作一个可行性的研究，将所有的规划都写在纸上，呈给老爷； 6. 在呈给老爷之前，先和大当家研究好，力争首先取得大当家的支持； 7. 为了方便起见，赠送一支万年笔和几瓶墨水； 8. 水平仪是建设盐场不可或缺的仪器，要精心地使用。 小牛倌感谢四当家的支持、关心和鼓励。他甚至后悔当初给四当家的信没有写好，应该再措措辞，再文雅一些、恭敬一些。看着地上的仪器，他的内心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冲动，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建设盐场的事情办好，不然，就对不起四当家了。 “牛倌，”今年以来，来安对他的称呼里减去了一个“小”字，那是因为小牛倌已经二十多岁了，“你说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水平仪，也叫水准仪。” “这东西真的是盖房子找平用的吗？” “是的。” “可是，我怎么没见过谁家盖房子用这个东西呀？” “那是盖房子的人买不起。” “那……，这东西值多少钱呀？” “……”牛倌摇了摇头，“……要用几个大洋吧……？” “我的天呀，我一辈子也买不起这个东西呀！”在来安的眼里，这部仪器瞬间高大起来，更加神秘莫测，连摸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在他的心里，那可是几百大洋呀！他可能永远也赚不到那么多的钱！ 来安已经不再动手触摸那价值几百个大洋的珍贵仪器了，来安对这部仪器几乎顶礼膜拜。 来安的神态有效地感染了牛倌，在他的心目中，陈府的四当家才是真正高人，一个真正的明白人，有见识！他不但支持我建设一个盐场的想法，还寄来了仪器！ “你准备用他盖房子？”来安也不去放开他的铺盖卷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站在地中间的水平仪。 “不！” “那你想干什么呀？牛倌哥。”小药童在一旁插嘴问。 “四当家邮来这东西给你干什么？”来安并不理会小药童的话，径直问牛倌。 “测量海岸用的。”牛倌多少有些故弄玄虚了。 “得了吧，连鞋都穿不起的人，测海？犯得上嘛！” 牛倌真的没有鞋，来陈府时穿的靰鞡早就没了影儿。严冬来临，他就用从来安那里学到的手艺，给自己编织一双厚底草鞋。每每到了年底，心想：到帐房那里领取工钱，置一双靰鞡吧。可是，每每到了年底，到帐房一算帐，他所剩下的工钱，不是不够买一双靰鞡，就是还欠了东家的钱。他想置一双冬天穿的鞋的愿望，几年来都实现不了。 “这与穿鞋无关。”牛倌一边说，一边把仪器装从三角架上拆下来，装进精制的牛皮箱子里，“来安叔，你说，这里的海岸从哪儿起算是东家的呀？” “从东面潮沟的西岸起，”来安见牛倌把仪器从三角架上拆下来了，赶紧起身去整理那架子，一边动手，一边说。“一直到西边的山崖边上止，一共有五十多里地呢。”那三角架子并不听来安的摆弄，他怎么也不能把伸长了的腿给缩回去。 见状，小药童就上来帮忙，越帮就越忙乱，那三角架的腿怎么也缩不回去。 “这么大呀？”牛倌感叹于陈家的海岸线的长度，把仪器归整好，就去帮来安把三角架的腿给缩回去。原来有一个小开关，来安不知道，所以就缩不回去那条腿。那小开关是刚才牛倌在说明书里看到的，只一摁，用手一推，腿就能缩回去了。 “牛哥，你好厉害呀。”小药童觉得牛倌有些神，比来安叔有道行。他有时称呼牛倌为“牛倌哥”，有时就称为“牛哥”，这是他的专利。 “呵，这里有个小肖肖呀，我说的，我整不了它。”来安学着牛倌的样子，抢着操作另一条腿。看着那支架的腿被他一节一节地缩回去，像是做了一件神圣的事情，兴奋地说。 小药童也学着把另一条腿给缩了回去，他很有些成就感。 “五十里地的海岸，真不小呀！”牛倌把三角架放回牛皮箱子里，感叹陈家的产业如此之大。 “你量海干什么？”来安看着三角架被放进了箱子里，纳闷儿。 “不是量海，是要测量一下海滩，我想看看能不能打一个盐场。” 这一次轮到来安的眼睛瞪得像牛眼睛一样大，说： “就像倭人那样，用海水把咸盐给晒出来呀？” “是的！” “真有你的，我们应该晒出盐来！”来安愤愤地说，“省得小倭人那样的神气。他们的手里不就是有点咸盐嘛，你看他们那个鬼样儿，能气死人。不过……，”来安看着牛倌脚上踏的草鞋，“……不过，你为东家打成了盐场，或许就能买得起一双鞋了。” “唉――！这不是一双鞋的问题。”牛倌叹了一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中国人能晒出盐来，也算是为我们国家出了一口恶气。” “牛哥，我帮你。我保证你能成！”小药童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信心满满地说。 “好的，我当然需要药童来帮忙了。”他伸手把小药童揽到身前，“来安叔，我们中国人几千年前就会晒盐了，只是现在晒盐的好地方都让倭人给占去了。” “是这样呀，那么小的倭国鬼子，有什么可以傲气的，八成那晒盐的手艺还是我们中国人的吧？” “说得对！我们能晒盐的时候，还没有他们这个国家呢。”牛倌说，“他们的字都是使用我们中国的字。” “连字都是我们中国的，那他们还神气什么！”药童在牛倌身前转了一下身体，对着牛倌的脸说。他觉得那倭国鬼子连字都是用我们中国的，他们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牛倌不再对话，而是拿起了那支想都没敢想过的黑色万年笔，在小煤油灯下端详着。看过了乌黑崭亮的笔身，再欣赏那白得发亮的的笔卡和小圆圈。最后，他把笔帽给拧下来，把笔尖横过来看，竖过来看。看过之后，又把笔胆给拧出来了，又端详了一阵，便把墨水瓶的盖拧开。他又借着煤油灯光，认真地看了看笔胆。结果一不小心，几滴墨水滴在手上，他才确认那笔胆是用来装墨水的，之后，便把笔尖伸进了墨水瓶里。他慢慢地捏了捏笔胆，再看看笔胆里进去墨水了没有。没看清楚，又把笔尖给拿出来了，笔尖朝上擎在空中，对着煤油灯看过来，看过去，他确认笔胆里应该是进去了几滴墨水之后，又把笔尖给放进了墨水瓶里，继续把笔胆给捏扁，松开；再捏扁，再松开，直到他确认笔胆里进去了许多墨水后，才把万年笔给组装好。再把墨水瓶盖盖好，拧紧，把墨水瓶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 来安一直在看着牛倌做这一切，他好奇于这支万年笔。以前他只看到大当家拿过这个东西，现在这个东西就在牛倌的手里，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那东西被他一动给动坏了。 “能写字吗？我看过大当家用这东西写过字的。”来安有了浓厚的兴趣，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看着牛倌手里的万年笔说。 “能，这就是写字的东西。”说着，牛倌就要在抽屉里找一点儿纸来。 药童看得真切，先拉开了抽屉，里面真的有一点儿泛了黄色的纸张，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预备牛倌写字。牛倌把笔尖轻轻地在纸上划了一上，呀――真的划出了一个道道一一能写字！ 于是，牛倌在黄色的纸上写了《三字经》里的前几句。药童是认得这几个字的，他小声地念着： “人之初，性本善……” “牛哥，让我也试试吧？”药童诚恳地说。 牛倌把万年笔递给药童，药童立刻在黄色的纸是划出了几个道道儿，来安伸手把笔给夺了下来，说： “还是还给你牛哥吧，别搞坏了，这笔要值好多钱呢！”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还给了牛倌。 万年笔已经试好了，牛倌小心地把笔放进了抽屉里，再慢慢地关好抽屉。 看着牛倌把万年笔收好，来安说： “睡觉吧，再点灯，怕东家要不让了，东家要节省每一滴煤油。” 听来安说要睡觉了，牛倌便把那本封面上写着《滩涂的利用》的书，稳稳地放到抽屉里，关好。他压根就没来得及看书里的内容，想来那一定是对他打盐场有用的书，否则，四当家也不会邮这本书来。这是一本好书，得放在抽屉里好好地保存起来。 药童跳到炕上，把三个被卷儿给放开，――他现在亦然有了属于自己的被褥。 于是，煤油灯被吹灭了，他们在黑暗中就水平仪和海岸的事聊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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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6 21: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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