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红门大院》第一章：朱门沧桑 守业承魂

殷宏章

红门大院

第一章：朱门沧桑  守业承魂

作者：殷宏章

       在如梦似幻之境，一个神秘的葫芦镇，如大自然宠溺的宠儿，被青黛山峦温柔环抱，蜿蜒绿水像灵动绸带缠绕。小葫芦村静卧其间，仿佛蒙尘明珠，散发古朴独特气息。村头那红门大院尤为惹眼，门上斑驳朱漆依旧醒目，似倔强倾诉往昔。门楣精美砖雕，经风雨无情侵蚀，细腻纹理与精致图案，仍让人能隐约窥见当年的富丽堂皇。方圆十里，无人不知这座院落承载岁月的故事。

       大院的主人牛大爷，年逾六旬，身材高大挺拔，脊背看上去，虽有些微微佝偻，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岁月在他古铜色的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眼角的皱纹如老树的年轮，可那双眼睛，却像深潭般透着精明与坚毅，仿佛能看穿世事沧桑。他常年身着深蓝色粗布长衫，布料被洗得发白，领口和袖口打着整齐的补丁，脚下是一双千层底布鞋，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岁月的痕迹。

       牛大爷有四个儿子，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然而，命运总是残酷地拨弄人生。老大牛建国，生得浓眉大眼，自小就怀揣着满腔热血，立志保家卫国。那年，战火纷飞，他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战场，临走前，在红门大院的门槛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目光坚定地对牛大爷说：“爹，等我打跑了敌人，回来给您盖一座更大的院子！”

       谁能料到，这一去竟成永别。当部队送来老大的遗物——一枚带着硝烟味的军功章和一封未写完的家书，牛大爷独自在大院的堂屋里枯坐一整夜。他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军功章，泪水无声地滴落在上面，从此，老大牺牲的伤痛，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深地烙在了牛大爷的心上。

       老二牛建业和老三牛建财，继承了父亲经商的天赋，接手了家里的山货铺。山货铺位于葫芦镇的集市上，面积不大，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山货。从刚采摘的鲜嫩野菌，到珍贵的野生药材，从香脆的山核桃，到色泽诱人的野蜂蜜，应有尽有。这些山货是牛大爷早年翻山越岭，走遍周边的深山老林，一点点积累起来的经验和人脉换来。

       牛大爷做生意，最讲究诚信二字，靠着这份诚信和独到的眼光，他在商海浮沉多年，成为了这一带赫赫有名的经商能手。老二沉稳内敛，心思细腻，负责山货铺的账目管理和老客户维护；老三性格开朗，头脑灵活，擅长交际，经常背着行囊，穿梭在各个山村之间，寻找优质的一些货源，拓展生意渠道。兄弟俩分工明确，工作上配合默契，将山货铺经营得红红火火，不仅维持了一家人的生计，还让红门大院的名声愈发响亮。

       老四牛建学刚满十六岁，小伙子精神抖擞，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他身形消瘦却挺拔，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着机灵劲儿。在学校里，他成绩优异，深受老师的喜爱；回到家，他主动帮着家里打理山货铺，无论是辨认山货的品质，还是和顾客的讨价还价，都做得有模有样。老四特别喜欢听牛大爷讲红门大院的故事，每次都听得入神，眼中闪烁着惊奇，对家族历史的向往和崇敬。

       在村里人的眼中，牛大爷有钱有势，红门大院气派非凡，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然而，只有牛大爷自己知道，有件事如千斤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寝食难安——那就是红门大院的传承。老大牺牲后，他把家族的希望寄托在剩下三个儿子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

       老二和老三整日忙于山货铺的生意，满脑子都是进货出货、一天到晚的利润成本。他们虽然将生意越做越大，却也因此忽略了家族文化的传承。牛大爷曾多次在闲暇时开导，想给他们讲述红门大院的历史和牛家的祖训，可每次话还没说几句，那就被生意上的事情打断。兄弟俩总是匆匆听上几句，就急着去处理店铺的事务，在他们看来，赚钱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古老的传统和故事，不过是过去的旧时光，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老四虽然对红门大院有好感，充满热爱和好奇，可毕竟年纪尚小，阅历不足，还无法承担起传承的重任。牛大爷看着日益长大的老四，既欣慰又担忧。他担心自己年事已高，等不到老四真正成熟的那一天；更担心在时代的冲击下，红门大院的传统会逐渐消失，就像被岁月吹散的尘埃。

       一天午后，牛大爷坐在红门大院的天井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家谱，正看得入神。突然，一阵嘈杂声打破院内的宁静。他皱着眉头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一群陌生人站在大院外，其中一人拿着图纸和卷尺，对着红门大院指指点点。牛大爷心中警铃大作，快步走过去，目光如炬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番牛大爷，语气傲慢地说：“老人家，我们是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地，前来想和您商量收购的事情。只要您点头，价格好商量，保证让您满意。”牛大爷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挺直腰板，声音洪亮地说道：“不行！这红门大院是我们牛家的根，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谁也别想来打它的主意！”

       开发商，并没有因为牛大爷的拒绝而生气，反而不紧不慢地安抚。说道：“您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您这座老房子，年久失修，维护起来成本可不低。我们开发之后，不仅能让这块地发挥更大的价值，还能给您一大笔补偿款。有了这笔钱，您和您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您的儿子们也能把生意做得更大。您再好好考虑考虑？”

       牛大爷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回复说没什么好商量。他指着开发商，怒声说道：“红门大院对我们牛家来说，不是钱能衡量的事！这里面有我们牛家几代人的心血，有太多的回忆和故事。你就算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卖！”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大院，“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红漆大门。

       这件事在村里迅速传开，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说牛大爷太固执，放着一大把的钱不赚；也有人理解牛大爷的心情，对红门大院的深厚感情，毕竟那是一种家族的象征。但牛大爷心里面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座房子的去留问题，更是关乎家族尊严和文化传承的大事。从那以后，他更加坚定了要将红门大院传承下去的决心，也开始思考该如何让三个儿子们，真正理解这份沉甸甸的责任。

       几天后，牛大爷把三个儿子都叫到了堂屋。堂屋里光线昏暗，墙上挂着祖先的画像，供桌上摆放着香炉和贡品，气氛庄严肃穆。牛大爷坐在太师椅上，神情凝重，目光依次扫过三个儿子的脸庞。老二和老三脸上还带着生意场上的疲惫，老四则乖乖地站在一旁，眼神中充满好奇和不安。

       牛大爷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孩子们，今天叫你们来，有件大事要和你们商量。最近有开发商看上咱家的红门大院，想把它拆了搞开发。”“爹，您可别答应啊！”老四一听，着急地说道，“这红门大院是咱们家的宝贝，不能轻易卖！”老二和老三对视了一眼，老三率先开口：“爹，其实我觉得不是不可以，这也不是不能考虑。现在山货铺的生意虽然不错，但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要是能把大院卖了，拿到一大笔资金，我们可以扩大店铺规模，甚至开分店，把生意做得更大更强。”

       牛大爷听了老三的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说道：“胡闹！红门大院是咱们牛家的根，那是祖祖辈辈用血汗建起来，怎么能说卖就卖？你们只想着赚钱，难道就不考虑家族的传承了吗？我们牛家的祖训、传统，都在这座院子里，没了它，我们牛家就没了魂！”

       老二见状情况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爹，您老人家别生气。老三说的意见，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他就是考虑得不够周全。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守着这座老房子，确实也没什么发展。而且维护费用那么高，我们的压力也很大。”

       牛大爷看着两个儿子，心中满是失望和无奈。他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啊，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不明白红门大院承载着多少东西。这里面有你们爷爷、太爷爷创业的艰辛，有牛家世代相传的规矩和精神。当年，你爷爷靠着一双脚，走遍了方圆百里的大山，才攒下了这份家业，建起了这座红门大院。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过，一定要守护好这座院子，这是我们牛家的根本。你们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就想把它卖掉呢？”

       老四走到牛大爷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爹，我懂您老人家的意思。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守护红门大院，把咱们家的传统传承下去。”牛大爷看着老四，眼中露出一丝欣慰，他摸了摸老四的头，说道：“真是好孩子，爹相信你。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需要你们兄弟几个齐心协力。”

       老二和老三看到父亲如此坚持，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但从他们的眼神中，牛大爷心里清楚，他的儿子们，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苦心。为了让儿子们明白红门大院的价值，牛大爷决定带他们去寻找一些家族的老物件，讲述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唤起他们对家族的认同感和责任感……

       在红门大院的阁楼里，堆满了各种旧物，厚厚的灰尘覆盖在上面，仿佛一层时光的面纱。牛大爷带着三个儿子，小心翼翼地爬上阁楼。阁楼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在灰尘的舞动下，形成一道金色的光柱。牛大爷在一堆杂物中翻找着不停，终于，他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箱。瞧一瞧木箱上的铜锁，已经锈迹斑斑，牛大爷从怀里掏出一把同样老旧的钥匙，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木箱。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泛黄的账本、信件，还有几件古老的农具。

       “这是你太爷爷的东西，当年做生意时用的账本。”牛大爷拿起一个账本，轻轻地翻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年的交易明细，字迹工整有力，“那时候，日子过得很苦，你太爷爷每天天不亮就出门，走几十里山路去收山货，晚上还要一笔一笔地记账。他常说，做生意一定要讲究诚信，每一笔账都要清清楚楚，不能够有半点马虎。这些账本，就是我们牛家诚信经营的见证。”

       接着，牛大爷又拿起一封有些破损的信件，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这是你爷爷写给你太奶奶的信。那时候，你爷爷为了拓展生意，去了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都不能回家。他在信里说，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为了我们牛家能过上好日子，为了能把红门大院建得更好。”

       老四听得入神，眼睛闪烁着感动的泪花。老二和老三也低下了头，若有所思。牛大爷继续说道：“这些农具，那是我们牛家最早用来开垦土地、种植作物的工具。它们见证了我们牛家从无到有，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历程。红门大院，不仅仅是一座房子，它是我们牛家的历史，也是我们的根。”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牛大爷放下手中的东西，带着儿子们下楼去开门。门口站着几个村里的老人，他们一脸焦急。“老哥哥，不好了！”一位老人拉着牛大爷的手。说道，“开发商找了些人，在村口闹事，说您不配合他们的开发，影响了大家的利益。”牛大爷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握紧了拳头，说道：“走，去看看！”

       当他们赶到村口时，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开发商站在中间指手画脚，正对着村民们说着什么。看到牛大爷来了，开发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说道：“牛大爷，您看一看，大家都希望开发这块地，能过上好日子。您就别固执，早点签了协议，大家都省心了。”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支持开发，觉得能拿到补偿款；有的则站在牛大爷这边，认为红门大院是村里的宝贝，不能说拆就给拆了。

       牛大爷看着村民们，心里面五味杂陈。大声说道：“乡亲们，红门大院是我们牛家的根，也是咱们小葫芦村的一部分。如果它没有了，我们就失去了一份珍贵的记忆。我知道开发能带来一些好处，但有些东西，那是钱买不来的！”开发商冷哼一声：“牛大爷，您别拿这些大道理来糊弄人。您要是不答应，我们有的是办法！”说完，他一挥手，那些闹事的人开始起哄，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牛大爷站在人群中，眼神坚定，毫不畏惧。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关于红门大院的保卫战，更是一场关于家族传承和尊严的较量。他暗暗发誓，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守护好红门大院，守护好牛家的根……

刘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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