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闻鸡起舞 于 2019-8-19 17:17 编辑
第三章 爱没有休止符 （3）雷侃龙其人 第二个曾经在江路身边留下“一爪印痕”的是一个苦情人。虽然他离开了人世间，虽然很多人早已把他忘记掉。 他叫雷侃龙，62岁殁。生前是华阴市岳庙办油巷村村民，在十多年前经常到文化馆溜达，听了他的身世不禁对他的经历肃然起敬也倍感遗憾。 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古怪人，喜欢戴一顶平顶撑檐的制式军帽，不修边幅。说话有时阴阳怪气的，因为和老婆也离了婚，孤苦无依让人很为他的生计担心，但他却听乐观的。曾经让我看他褊在袜子里的一两百块钱，据说那是他的每月荣誉进人津贴，还有瞧他可怜的邻居亲戚给的。他有姐姐和外甥和外甥女，但他一般不靠他们。 也因为营养不良，主要是心结一直打不开，他很瘦，唯有眼镜炯炯有神。 当时的女馆长同情他的身世，有时候也不烦他，让他帮着整理一下办公室，然后就请他吃个饭。他说自己有地方吃饭，说是每天大清早去“文英饺子馆”，将昨天积攒下的炭渣挑到垃圾桶中午就可以吃一碗免费的饺子。他一天也就吃这一顿饭。文化馆他喜欢来，其内心是有所寄托的，因为他曾经在成都战士歌舞团担任过舞蹈业务的团长，这可从他在广场上跳舞的舞姿中找到曾经的专业素质。馆一楼的崔夫人也对他很同情，有时也叫他一块吃饭。 记得一天下午，他来到了江路的办公室。他很认可江路的为人，说他也观察了江路也听别人说过主任的品行。他看单位没人，他想和江路诉说埋藏在内心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说：其实我是装的疯疯癫癫的，以此打消组织上和群众的过分关注。很多的时候我是独自黑夜中躺在床上暗暗落泪的，我知道自己一身的孽债，上帝惩罚我我也接受。 我出生在1951年3月，12岁就被招去当了一名文艺兵。这得源于打小喜欢唱歌和精明伶俐，就爱去部队看文艺节目演出，有一位当兵的长官也了解我家的情况。在一次成都军区战友过来征兵的机会中就推荐了我，从此告别家乡去了天府之国。 刻苦训练加上积极表现就成为舞台上跳舞的台柱子，结果怎么样？被军区的副师长一家人看上了，那时的我英俊帅气，用今天的话就是靓仔小鲜肉。他们把大女儿交给了我，我也很快的帮他们生养了两个孩子，师长别提多高兴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前途可想而知。 1969年，中国北疆边界发生了和苏联的严重冲突，苏联武力侵占我方领土打伤边境农民挑衅边防战士，“珍宝岛”事件爆发。空军战士每天都在收看最新消息，听到苏联的坦克长期直入，压死卧雪的警戒我边防战士血肉模糊，我军只得奋力开火，但因为坦克坚固，一般的手榴弹甚至小榴弹炮几乎伤不了对方，对方更是肆无忌惮。一时激起千层浪，大家都听到了前线的呼喊：快来吧，空军老大哥。当时的请战书像雪片一样飞到了空军指挥中心，雷侃龙是文艺兵，虽说也是热血沸腾但又能怎样呢？他这时能做的也只能是大战一旦打响，机会是有的，那就是率领文工团慰问作战官兵，鼓舞士气。 可远在家乡的亲人们更是牵挂他们这根独苗的安危，居然连拍几封电报骗他家里父亲去世了。怎么办，师长一家人通情达理自然允许放他回家行孝。他也许并知道自己有可能回不来了，和怀了老二身孕的妻子洒泪而别，坐上火车昏昏沉沉两天一夜才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 到了家里就被软禁起来，他们给他说了一家亲事，通知亲戚给办事。他说自己已经在部队成亲了，都有孩子了。大人们就是不听，一来是怕战事一旦爆发，儿子在部队是有今没明个的，结了婚就过小日子，在大人眼皮底下安全，农民就不想这是开小差，是要受到军法处分的。二来可能两家已经亲家长亲家短的叫了好长时间了，女方一分彩礼都不要，打着灯笼都难找。雷侃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误了归期也是要处分的，万般无奈就只好认命了。和那女人同了房，后来有了一个孩子。才发现女子还是缺了一只右手，只是因为见面人家掩饰的好，把大人也给欺骗了。 后来就成了生产队的帮手，因为识字有文化，文书记工分都是他。而那边的消息最终是怎么样？侃龙也是非常的惦念。也因为山高路远，军队派人调查也没有找到看侃龙本人，或许来到了村子，村里人早就攻守同盟不说有这个人。 日子就这么悄悄的过去了，中苏关系也恢复了。可侃龙作为逃兵总是心有惴惴不安的时刻。他想那边的妻子和孩子，其实老二因为他的离去，妻子害了病并没有成。 七八年之后的一个下午，侃龙拉着架子车走到华山门旁边，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听到人说好像是个川娃子。放下买菜的架子车，不由得走进细瞧，言行上不好判断，但相貌仔细一看有点像四川他的大孩子。他说了两句四川话，小伙子黯淡无神的眼中反射出了光芒。他赶紧从街坊屋里要了碗水，浇在孩子干裂的嘴唇上。泪水止不住就落了下来。 分开众人将孩子放在架子车上，拉到一个僻静处两个多年不曾谋面的父子紧紧地抱在一起。从孩子的口中他才知道了那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多了。 他的久不归队，影响到了妻子一家人。副师长的岳父降为营级待遇提前退休，母亲害了病，妻子流了产也不能安排部队后勤工作。在孩子来找爸爸之前，孩子的爷爷临终托付一定要把侃龙女婿的情况了解到，回来报到坟头。捎话说他能理解这边家长的苦心，让女婿好好活下去。有生之年能够回故里看看最好，互不来往也没关系，一切都是命啊！ 孩子掏出腋在怀里的皱巴巴的一百元钞票。孩子说本来带了两千元的，可因为找父亲，扒火车走冤枉路都在外边待了一年半了，也被坏人抢过骗过（有人说能帮他找，结果就没影了），剩下这100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化，怕见不到父亲还要回去坐火车当路费的。 侃龙悲从中起，嚎啕大哭不已。可他又不能带着孩子去家里，想了半天在在饭馆里美美的请儿子吃过饭，把家里的情况也告知给了儿子，让他拿上一百元钱买车票回家吧。一直用架子车驮着孩子去了孟塬火车站，汽笛长鸣中，拉着上了车的儿子的手一路踉跄追着火车向西冒着烟跑了很远 很远。 从此侃龙就更加沉默了，想到心痛处就夜路狂奔。家里是再也不上心，队里事也不敢叫他干了。后来曾经的战友，分到武装部的同乡找到他给他办了荣誉军人手续，每次来都给他一百元钱。他是不能享受荣誉军人疗养的，最近通过了解他可以说明自己服役的情况，他身患慢性病可以去临潼有个空军荣誉军人疗养院。正在让姐姐联系中。 他给了江路一张报材料洗的一寸照片，说给你吧，留个纪念。你是看到我真情流泪的不多的人。我从不在人前流泪的，真是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情处。 "我给你讲个笑话：县里只要来上边的大干部，只要我在广场上跳舞，本地干部就把他看得很死。记得那天跳着舞下着雨，众人纷纷把他围着，又是掏烟又是塞钱。我不会闹事的，因为——我是历史污点的人，我都看不起我。我就转着圈跳着跳啊，瞅着他们紧张的脸就觉得好笑。" 一年后，据说雷侃龙死了，也没有被临潼接收。 一条生活就这样消失了，似乎他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他也自觉没有脸去四川，他的妻子的模样他说也模糊了，就是走在大街上他也认不出来。妻子因为悲伤过度，在岳父走了没几年也听说去世了。他还恋世吗？早早走掉去在岳父面前忏悔吧！走的时候，据说他很安详，眼睛也是闭上的，甚至脸上还挂上了一丝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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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19 17: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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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19 19:27: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