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闻鸡起舞 于 2020-12-31 17:01 编辑
(2)你不能说他(她)们没有用心的活着(上) 相比较于同龄人,少年的江路还是自是眼界要高于同级同班的同学和周围的小伙伴的,就像当年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也做过国军的军官,又是家中的老小,领受兄长与两个姐姐的眷顾,加之母亲的庇护,显然要比同班的农家娃优越的多些。也无非是装束要时髦一些,又是属鸡的那一年出生的。 设若没有政治运动,父亲这辈子也不太会受到冲击,就便是铁路工人也能因为工作积极认真有责任心,当个段长或者入了党提了干也是一路绿灯的。他在世的时候曾经就不服气被铁路系统评为全国劳模的与他共过事的某位工友,说他那纯粹就是靠写材料的吹出来的,那人呢,还有作风问题。 江路的姑姑也是当了广播员,干的好好的。最后只能嫁给了一名成分也有问题的大学生去了四川郫县下边的电器厂,当了一名普通的子校教师;大伯当兵表现优异却政审不合格提不了干,退役后只能再回到原先念过的机械厂将耽搁的技校课程读完,领着小一家人去了遥远的西宁。在郊区的冶炼厂干了一辈子。 江路这辈人自然好过了父辈人,成分论不提了。可以基于你的兴趣去靠你喜欢的大学了。江路要说眼界高的话,父亲可谓是第一引导者,母亲是勤劳善良遗传给了他,而父亲是给他很随意的开天窗的机会。 四年级下半学期结束的时候告别了子校回到县城,小江路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奶奶一人照管着他和弟弟,家家户户里的话匣子每天的播报只有早间一小会儿,是天气预报和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半小时,偶尔还给放点听不懂的地方戏或民歌。中午或者傍晚不定期的播报一点本地新闻,一般都没有的。 父亲为了母亲不至于一个人呆在家里寂寞,毕竟天天洗衣做饭也有不干的时候。奶奶真是不闲着一点的人呐!她将母亲做活剩下的碎步绞成三角,四个对缝缝成一个方正的小方块,然后在能成很多的这样的方块布,最终再连起来就成为被子的面儿。过去的穷人没有钱买布料,就这样七拼八凑的做背面的。关键的是特别的费眼神,因为小三角有时候也是用两片或三片碎布结成的,一块背面至少要用巴掌大的方块布四五十块,要连起来还要图案好看还需讲究配色,这是要用多少针,手上要扎多少下才能搞成的都快成“艺术品”了。 奶奶是民国时期妇女畅行放脚运动的幸运儿,留住了一双可以行走自如的大脚。除了开茶楼的那些年管过帐以外,进了江家门就一直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活动,遵循着大门不出二门频繁迈(她还是操劳干活的主力,家里就算有些钱也不允许雇老妈子的)。记得她跟谁学的学会了晒面酱、腌鸡蛋(用铅笔做记号,不识字但懂得划一道,后放进去的划两道),家里的香椿树每年勾不少的香椿(家里的香椿是待到长的有碗那么大才允许勾的)。弄了一个大瓮压满一层香椿一层盐最后一块扁石头。奶奶不爱说话,就整天将她的活儿做好。 记得有一次也出过事情:父亲叫人打家具在家。很多的锯末落满院。奶奶就搞一些堆在灶门旁边,烧饭也用一些锯末掺着树枝烧。都去吃饭了就没检查脚下有没有余火,这锯末粘着火星了也不冒烟,洗碗忙完了都没发现。待到下午做饭才发现灶门前一堆黑乎乎的。好嘛用棍一拨拉内边有火星,才明白锯末全都自燃烧没了。其实也不算什么损失,就是有些后怕,幸亏没有风没燃了房子。那时其实爷爷已经离开了我们,否则少不了一顿呵斥的。 父亲怜惜奶奶的辛劳,出于孝心托人从西安买回了一台有模有样的红灯牌收音机。可以听到河南戏,还能听到评书联播。一下就专注了两个精力过剩的小江路和他的弟弟,放了学怕误了评书都是一路小跑的往家赶的。 当时就流行一段话发表在《中国少年报》的头版上:星星草(一个有主持人的栏目,说的都是小朋友关心的事儿)准时听,小喇叭最动听;杨家将真叫棒,上课变成瞌睡虫。这种节目的确开蒙了那些学习功课出现厌倦情绪的大部分青少年,给了他们生活的向往和盼望明天早日来到的那份急迫心。 江路从此喜欢上了历史英雄人物,也就开始搜罗古典名著。不再将雷锋和雨来看成是心中唯一的崇拜对象。初中时候起还一度迷上仿照小人书的武将用铅笔勾描,也一度得到了美术老师的表扬。 让江路眼界为止一亮的更有些传奇色彩的是那次冒失的撵上去西安赴宴的父亲,然后就被所受到的接待开了眼了。一度久久的回味,甚至觉得经历了一场梦的神游。 父亲那天要去赴宴的其实是他初中的好朋友,也一直有书信交往的如今已是西安市市政府担任秘书的故友,书法字有一笔的林同学为其父亲过六十大寿盛情大书邀约,其实也有显摆的意思。 父亲当天也刚好大修(歇两天),就约了西安的另一个朋友手里提了一瓶酒就去了,江路实现发觉父亲要走的端倪自然就先父亲一步上了火车。待父亲发现车就要开了。只好迁就了他,就担心母亲找不见忧心忡忡,同行的说没事,到了哪儿打公用电话给家属说明就是了。 江路跟着父亲去了餐厅,铁路员工坐车是很容易找到地方坐的。小江路听着熟悉的火车运行过程中铁轨与车轮摩擦发出的格达格达声响,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飘过去的电线杆,往后移动的田间的干活农民(他们都借着火车过来的档口往列车上张望得以理由休息一下)。 下了火车出了站,找到去书院门的有轨电车坐上去,车厢里人并不十分拥挤。那些年没有如今这么多的进城务工人员的。带线的公交车都能看到拐弯的时候激发的白色的刺啦刺啦的火花,江路的身子也跟着扭动着,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上边。 很快的到了书院门,这里有著名的碑林,江路时隔多年也是父亲带着进去过一次,那些按照原始社会一直到社会主义社会的历史展让他终身难忘。碑林里好些狂草书法也令他陶醉,印象中有一块碑就昝刻着一个神武飞扬的斗大的“剑”字,最后一笔的飘逸至今都能出现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闲话少叙,拐进一个小胡同,进得一间幽静的独家小院。(未完待续) (2)他们也曾用心的活着(下) 走到一间红木门前,门上探出绿意藤蔓,上前轻拍了两声门环,就听有人咳嗽了一声说来了,门扉其实也是半遮半掩的,毕竟人家是政府里当差的,又是人间老爷子六十大寿,起码的礼貌总归是要有的。 门一开,正是林叔叔,相见甚是高兴,瞅着小江路小朋友也很亲善的摸了一把圆圆的脸蛋。父亲说叫林叔叔,江路怯生的叫了,随后就跟着大人进得院内。院子其实也不大,铺着条砖,左手有两间瓦房,算是老父亲的卧室和堂屋,里面也很小。仅够摆上一方桌两把太师椅。右手也是两间,一为杂物间,一为灶房。进去就闻到炸虾片的声音和清香味儿。 一坐就直接上了席,就是父亲平素练字和上供的方桌,看起码也有些年代了,为此厨师带了遮盖的塑料布单子。墙上自然少不了文人雅士应和的“寿”字楹联各书半幅贺寿的妙联,可惜距离今天时间太久,早想不起来内容了。 四面坐定,算上小江路,刚好八个人,父亲和儿子做一条凳。林叔叔说条件不允许,知交就诸位算是,为的是父亲心情舒畅又不至于应酬劳累。 一看表的指针也十二点,厨师过来问可否上菜,主人向父亲望去,家父说那还等什么,大家都饿了,上吧,林叔随即转身配合厨师往外出菜。 今天回味起来,这位据说是从西安饭庄聘请来的厨师也有个30来岁的样子,学的倒有些几分鲁菜。依此推想,老父亲倒是有过在胶东地区从事过抗日战线的工作。饭菜偏淡口,却又照顾到年轻人的口味偏重,就在一道椒盐鸡上有所体现。江路抽着黄椒盐鸡身子旁堆砌着几片白藕,就好奇的看着,叔叔知道小江路想问,就用心的说道,这是配菜,是你吃鸡的时候,盐粒和麻椒令舌头刺激了,就吃上一片清脆白水煮熟的藕片去去咸味和麻味,专业术语叫垫口。 林叔叔很用心,待大家伙儿将菜品一一品尝,酒过三巡之后。就请老父亲点节目,老父亲笑呵呵的,一指身边的小鲁(此人来自陕西秦腔团),说,那就叫他模仿领袖们的讲话,我又想听了。 小鲁叔叔向老爷子一稽首,先代表本人恭贺老爷子60大寿,被林秘书大哥邀请捧场感到无比荣幸,祝贺老人光荣退休,晚年充实而快乐等等。客套话说完,就依次模仿了毛主席,周总理,邓小平和著名秦腔表演家马友仙的西湖一段经典唱段,惟妙惟肖,技惊四座。而表演者因为表演的很熟练了,稍有些咬字归韵交代的略有仓促但已经是听得小江路内心喜悦的不行,注意力早就不再吃上面去想了。随后的其余叔叔很知趣的不学什么了,倒是将时下街面上听到的笑话和传言相互补充着说笑起来,一顿饭很多就剩下了。父亲就喝了三杯多,就一直小心的注意着小江路,怕他吃相难看,结果因为大人聊天,也没太注意他,小江路可是吃的油嘴麻花的,还喝了冰峰饮料。 散席往外走的时候,林叔说大家吃满意不,满意吧。这厨师是花二百元专门雇来的,肯定比饭店的更注重营养搭配,少油少盐,软化血管的黑木耳都是饭店里用的那种,其实小伙也有一首擀面的好本事,今天看大家吃不动了,也就不浪费了。就给老父亲下了几根长寿面的,下次有机会一定请大家再去。 以上经历早就过了四十个年头,可也正因为此番经过必然在小小少年心中埋藏下了一枚种子,促使江路一路上修辞炼句,多向典籍里得学问。更有了何为快意生活自在饭局的概念。不会就吃了一个肉夹馍就觉得再没有比它更好吃的馍咧,低盐少有他后来也是批判的看这句话,毕竟老年人之所以偏重口味,跟胃口的大小么啥关系,问题出在老年之后的嗅觉听觉乃至视觉,感觉都有不同程度的退化。吃什么都不香了。 而另一个印象深刻的启蒙读物居然是《革命烈士诗抄》,时间段也大概是在对各界人士悼总理的天安门事件平反没多久,父亲又是和另一工友领着小江路在潼关街道闲逛,于书店门前看到了摆摊的在卖,就买了。印刷其实并不咋地,但内容都是天安门广场上被有心人记录下的很多表达国家危难之时,百姓们对总理被诬陷的愤慨以及对四人帮的轻蔑,认为历史的车轮必将将他们碾得粉身碎骨。小江路朗诵着,也感叹语语言的力量和带有节奏感的语句。 而真正叫江路领教语言的魅力其实是来源于原始的生活。高考结束后的寒假,承蒙已经在普邮水库上班的农家同学邀请,从其所在的偏僻的塬上苗家乡村做昌河车到水库山外口,再换乘能够登山爬坡的蹦蹦车一路颠簸着往山上行进。而他们之间用孟塬的土话说男女之事和某人的笑话带着唯有交往过从很久的一个信息词就是一个故事的插科打诨,边说边笑情绪亢奋。听得江路顿觉自己成了啥也说不了,人家只会说你是弱书生的挫败感。 现在细想来,小人物之所以人生也蛮精彩就在于他们挺会挖掘自身的那一丁点的幽默细胞,然后就可以当成了笑料适时的爆炸一次,他们就很开心。毕竟苦日子不允许细想,那就多找一些出丑的身边人拿来取笑,以此证明虽然也收到领头的詈骂和挖苦,但自己也有垫背的,那就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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