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闻鸡起舞 于 2019-10-29 16:27 编辑
（八）那些故去的亲人 又是一年十月一，该为亲人把纸钱烧了，有些心念重的人们还购买了纸棉衣、金元宝。弟弟有电摩，带上从西安打工返乡的儿子，装上昨晚和妹妹分别叠好的元宝、冥币一堆早早上孟塬给仙逝好几十年的爷爷、奶奶上坟去了。 江路七岁的时候，爷爷过世的，那时江路以上小学二年级了。记忆中家里来了好多的人，主要是母亲娘家的舅舅和妗子们，外公和外婆张罗着安排着，还有父亲的铁路同事。大伯从西宁赶过来，大姑和二姑一个在四川成都、一个在河南武陟出行太艰难就没过来，大姑派了大儿子和孙女，二姑家的婆婆住在县城过来了。奶奶不怎么难受那是假的，只是哭不出来，毕竟进了江家门，一辈子都是受气忍受过来的。 当时是1976年四月初，爷爷活到了七十三岁。行伍出身的他，背井离乡从河北到陕西闯荡，定居在华阴老车站，育有俩儿俩女，治下一亩零八厘地皮，前街盖茶楼，后边起厢房三间，院落有井有照壁，柴房一间，茅厕两个，一位公共一位专用。老人持重守成豪侠仗义，周围邻居乃至官场都敬畏三分。几次运动都因为表现良好免于受皮肉之苦，为了儿女前程痛下杀伐，撵三个都去了远方谋生，只留下父亲守家业。去世那年，老人是不甘心的。前楼尚未收回，后边的地皮也被政府征用盖公共厕所没有收回，最尴尬的是当年周公刚刚走掉，全国概不允许鸣炮和有大动静。出殡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只在离门的时候，大伯喊了一声：爹，一路走好，摔了一个盛纸灰的瓦盆。棺椁是搭乘七舅的拖拉机上，江路和弟弟贴附在两侧，母亲和姨们大放悲声扶棺而行。车一路上塬，到一个火车路下边的沟底，有爷爷的生前老友安排在当地村子的沟边，后来奶奶也是在这个村的另一条沟边的，因为奶奶不愿意和爷爷合葬一处。父亲就在火车调度段工作，爷爷感觉自己心里有底儿，天天有车响，小儿子离不远，魂魄不觉得孤单寂寞。 奶奶是封建社会的小家碧玉，好在年轻时没怎么缠脚就遇到辛亥革命，妇女不再裹足，她非常感谢一个叫孙中山的大人物。军阀时期身不由己，被爷爷（国民军冯玉祥部队的中尉军官）看上成了军属，大军开拔进中原却阴差阳错赶上了部队，爷爷却损失了一名传令兵（为接奶奶却扑了空被别的部队抓了去），从此再也没见面，因此对奶奶一百个不原谅。奶奶只能忍气吞声了一辈子，爷爷好喝酒，也好侠仗义，只要来了投难的弟兄，不管不顾就让奶奶拿钱给人家。奶奶很难啊！ 做生意最初还不错，因为毗邻老车站的出站区，茶馆打尖休息一下才去投亲靠友，生意自然不错。也做一些吃食给那些饥不择食的逃难群众们。奶奶是管钱的，大娘是帮忙的，大伯是跑堂的，大姑的做饭的。 好景不长，人民政府找不到办公场所就在二楼开会，后来就对阶级成分开始甄别。爷爷只好腾出了茶楼充公，后来办事处的一位领导让他的穷亲戚干住了十好几年。最后因为分地画了庄基地加上这边也请了房管会予以协调，残楼才算回归了原主人。 奶奶过了几年轻松日子，那几年分别去河南武陟（大姑家）、四川成都（二姑家）、西宁（大伯家）住上一月两月的，江路和弟弟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到了1985年，奶奶患上了肝大转为肝癌，大姑费心的伺候了一段时间，二姑也远道赶了过来。西宁来了大哥和二哥，总算江路和弟弟再没有替他们拿哭丧棒。而这之前是大舅积劳成疾先于外公而去，才活了四十八岁；二舅活了五十六岁；三舅爱吃烂鱼烂虾，爱喝酒，六十一岁走掉的。随后才是外婆，活了将近九十岁，生养了大女（母亲）和八个儿子（舅舅），人称“十娃妈”。 父亲是铁路职工，53岁上就退了休，到他去世又活了二十一年。在他患病期间，大伯和大娘以及二姑姑父都来看望过。大姑那时已去世好多年了，隔了两年大姑父也去陪她了。 大娘回去么多久，突发心肌痉挛，没有很多的征兆就走了，这边父亲还正在被瞒着三期化疗。大娘跟大伯一辈子也不对付，曾经二十年各过各的，对孩子们的成长显然没什么好处。 大娘一走，大伯显得有些恍惚，身子也有些问题。他本身吸烟很多，原先是厂里的设计师，字写的非常漂亮。过去的事情都是过目不忘的，如今甚至都不知道早饭吃了没。再是剩菜尤其是过油重的汤水他都要解决掉，以至于造成体格一度肥胖代谢不掉。 母亲有八个弟弟，那个年代是没有计划生育政策的。反而鼓励生育，有一句话叫做：人多力量大。其背景是国家需要青壮年劳力，需要多生育搞建设，打大仗也必须有人不是？就拿八个舅舅来说，其中三人都应征入伍。另一个背景就是多劳力户挣得公分就多，包括分的地也就多。身处渭河平原富庶区的百姓就便是在困难时期也守土持业，饿死人的事情也是不多见的。当时的国家内忧外患（内忧是不安静搞窝里斗，外患是反修防美），知识分子靠边站，专家和医生都要根红苗正，极左思潮祸害了工农业甚至军队建设。平民百姓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想做些小买卖就不行，那时结婚都很便宜，女方家能嫁出去就剩下家里的口粮了，女方也是这样想的，对女婿都不怎么挑，只要男人稳实就行。 江路小时候包括青年时期还都算乐而无忧。父母都是双职工，母亲说就有一段时期国家要捐献口粮支援亚非拉，粮食不够吃，用粗粮和红薯代替，学着别人做过“老鳖靠河沿”，就是烫面玉米饼子贴锅边，稀饭好了，饼子也就熟了。父亲在在铁路上，工人的阶级地位一直都是最高的，伙食向来不错。杠子馍一个工人吃两个就撑住了，江路也觉得好吃，因为揉了碱发的好，有点面包的口感。被邻村的人家包养，母亲都多出一块钱。那家人也对江路好，总是用最好的粮食喂养他，土鸡蛋，大红薯，小米粥，把小江路吃的脸上红扑扑，圆嘟嘟的。 一晃儿就几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抱养过小江路的云霄奶奶，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我们都下了塬回到县城很多年了，老奶奶不辞辛苦从塬上挎着小篮子，一步一步走下来。篮子里是烧锅煨熟的柿子和最爱吃的小红薯。还记得祖母为兄弟二人上学前用小茶缸煮些炒好的面就是油茶了，放一小匙糖。江路和弟弟分别吃点，赶紧出发，回头一看，奶奶仅仅将还没刮净的底子用勺子舔舔就是了。奶奶是大脚，最喜欢去8075部队看电影。 奶奶走的时候江路还记得，江路那年已经念高二了。肝腹水之后是浑身发热，奶奶难受冲着江路喊要吃“冰棍”，可当时候也不好卖啊，季节不对，只能给头上覆些湿毛巾。二姑夫的弟弟懂得一些入殓的头绪，就在过道上，打开棺椁先放条褥子，抬人入殓，周侧填上奶奶生前穿过的衣服，妹妹给奶奶画了电视机和收音机。也没有安排吹鼓手，孝衣据说也是从医院借出来的，就买了些头布给孝子们用。 父亲退休之后是有些灰心，不习惯。生物钟不管不顾的走着，他起床还是很早。起开炉子烧水，天还黑黢黢的，就打着手电筒扫地扫院子。倒垃圾的时候可以和扫地的环卫工聊聊天抽支烟，天明时节就已经小酌一顿了。等我们吃早饭，人家又去睡回笼觉了。 母亲因为那年奶奶过世江路弟妹三个都赶上毕业考学，于是就停职不干了，做饭洗衣服门口接点缝纫活兼照料外祖父和祖母生活。日子真不经过，眼见得儿女成家立业，小女儿分心费力的就是不急着嫁成了老闺女。后来咋就和一位网上谈的东北小子走在了一起，父亲和母亲也一点招也没有。父亲很会理财，钱从不放在银行里，总要退休金一来第一时间取出来存到信用社，那边的利息相对高一点。原来江路怕妹妹在外边万一手紧没处借钱就一直把工资卡给她使着，可没想到他们扩大经营规模加上国家储备金卡住了钱拢不会来，加之弄来的经营项目遭遇政策性临时性打压，收益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而妹妹给外贷的钱无法还款，只好像父亲伸手，父亲也是为了帮助妹子躲过难关，却根本不知道外边欠那么多，一下子就心重了。母亲却不知道这些，认为自己的钱都在父亲那边放着呢。孙女提出来带奶奶逛北京，她也兴高采烈的出去了，父亲也给拿了两千元。可回来了，就算完了呗。老爷子有话没话的总问钱花完了没有？害的母亲赌气把自己另外攒的钱甩给了父亲，就一晚上的事，母亲憋气带窝火上厕所就起不来了。 火急火燎送医院，再转院到渭南，还好耽搁时间不长，做了微创手术取出了大脑颅内淤血，后期吃药理疗再回到地方康复医院继续。前后就花了小二十万。父亲因为母亲害病掏空了还没动的死期十万存款，那些日子浑浑噩噩，老担心母亲有个三长两短，钱花完了再没好咋办？郁郁不得脱，就死命的喝酒抽烟，将自己的生命挥霍完了。 父亲一死，母亲也清醒了。她很难原谅父亲，就没在菩萨面前说一句父亲的好话。江路也一度对妹妹和妹夫心生怨恨，他和弟弟原本是希望老人平稳度过晚年的，妹因为钱数太大，也把弟弟拖下了水。弟弟有些地方做的不用心，那也是可以原谅的。如今，妹妹照顾母亲，学会了抓药，针灸护理，江路负责生活用度和家务活，母亲恢复的越来越好。 好在江路这些年虽然没有更多的机会走出去，却也在身边汇聚了一帮弟兄还有一些忘年老友，他们在生活上和精神上都给了很大的帮助和心灵抚慰。女儿已经长大，上班也有三年了，企业也挺好的，位置也不错，经常回家给老人买好吃的，好穿的。生活还要继续，我们的生活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家是每个人心灵的港湾，都会有风雨，风浪过后携手前进，和共和国一道迎接更加美好的未来！也祝愿人人拥有良好的心态，健康的理念，走完可以欣慰的余生！
| 
发表于 2019-10-29 16:23:48
微信
收藏
发表于 2019-10-29 21:00:4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