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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兰峪. 你不知道的故事 》 下部
去非洲看霜
第一章
民国十九年春。 在河北清河县城大街上,有一间馒头小店,店主姓武名大宝。原是武氏家族后人,其妻庞氏,生得矮小圆润,白皮细肉,胸满臀肥,十分惹人喜爱。 夫妻二人,膝下育有一女,名叫慧艺,年芳十六。这女儿,从出世之日起,就哭声如钟响,并未承父母优良基因,生得人高马大,肤粗面黑,十分丑陋。 大宝夫妇起早贪黑,支撑馒头小店,倒也过得几分安逸,只是女儿渐大,未曾说个婆家,成了庞氏一块心病。如再不嫁人,难免引来街坊邻里耻笑。 这日四更,大宝早起,对庞氏道:“昨日对门戈掌柜订了一百个馒头,须清晨送去,今日我们需多做一些,你去把慧儿叫醒,多个帮手。我一会儿就要给戈掌柜送去。”
凌晨的清河大街,天还未亮,风刮起街面尘沙,天空一片黑朦胧,街上行人稀少。不远处,有一家酒店,灯火明亮,异常热闹。酒店门头上书写着四个烫金大字:武松酒店。它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 酒店老少无欺,贫富不拒,只供应酒与猪扇骨,五角铜钱,管你酒足肉饱,故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好来要上一碗谷酒,一盘扇骨。一来解酒瘾,暖筋骨,二来听些新鲜事儿。
清河,乃武松故乡,清河人都传承着豪迈爽朗风俗,由其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酒店内二十多张大圆桌都挤满食客,在大厅中央一个桌旁,围了一圈听故事的客人。一个中年汉子正在绘声绘色地讲着喜峰口的惊险一幕:“那侦探,就地一滚,回身放了六枪,你们猜,怎么了?六个土匪全被打死了,一枪都没落空,只是,可惜啊,太可惜了……”汉子端起碗里的酒,猛喝一口,又伸手去抓大扇骨。 围观的人等不急了,一股劲儿催他:“怎么可惜了?你讲呀。” 那汉子全不理会,自顾喝酒啃肉,突然,身后一声巨吼:“吃得好爽,老子掀翻你的酒桌,看你讲不讲?” 众人回头,见是一个黑脸汉子,高身八尺,怒目圆睁,逼视说故事的人。众人慌忙让开一条道,劝慰黑脸汉子道:“大宝哥,息怒,待他讲完这事再掀翻他酒桌不迟。”
喝酒讲故事的中年汉子,姓齐名元,清河县王官庄人,常年奔走塞北贩羊毛,那日正巧也在喜峰口张角酒馆里用膳,才目睹了潘正国中枪一幕。 武大宝一声吼叫,吓得齐元浑身一颤,齐元赶紧起身给大宝让座,斟酒。苦着脸说道:“大哥不知,可惜的是那侦探胸口中了一枪,当场死了。” 武大宝是来送馒头的,却被齐元的故事吸引了。武大宝问:“那侦探是哪儿警局的?知不知道他是哪儿人?”看官不知,那武大宝原先也是个警局侦探,只因火气爆燥,闹出三条命案,才被警局革职,回家开了个馒头店。 齐元道:“他落下的证件,被人拾起,好象是承德警察厅的,其他就不知晓了。”
武大宝匆忙与酒店接完帐目,紧急赶回家中,与庞氏说道:“我兄弟正国命已休也,我得赶去送他最后一程。”说罢,吩咐庞氏去备好衣物口粮。又叮嘱慧儿早晚关好门窗,一切安排妥当,便踏上去喜峰口的路途。
看官,武大宝为何断定那侦探就是潘正国。 说出来,又引出一段枝节,早年,那五爷送正国去保定讲武学堂读书时,武大宝是学堂教官,专授枪械及射击。全班二十多位学生,唯正国最为刻苦,深得武大宝关爱。由于正国少年时酷爱枪支,又熟悉射击技能,遂参加热河省军警比武赛,获射击第一名。能以一支枪抵六支枪,除了正国,热河就没第二人。 随后,在一次燕子岭的剿匪激战中,武大宝孤身追匪,却落入土匪陷阱,腿部中枪,反遭土匪活捉了。大宝愤怒且羞愧:我堂堂讲武学堂教官,今日却被一群小毛贼擒获,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遂望大树一头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侧面一阵枪响,一群土匪弃大宝而逃,来人是学生潘正国,他手持双枪,冲到武大宝面前,背起大宝快步后撤。此刻,夜色将至,天空朦胧,忽地,前方又现三个人影,急速扑向他俩。正国见状,甩手三枪,人影倒地。
正是这三枪惹出事端,造成武大宝被解职受审,回乡开馒头店了。
话说这三枪打死的是哪个? 不是土匪,是三个来救人的警察。武大宝对正国说道:“兄弟,你我二人参加警局已一年有余,这事由我担当,你千万不能声张出去,不然,你我二人一个都脱离不了干系,今日你救我一命,已是感激不尽,岂有再让你承当杀错人的责任。” 正国十分愧疚,说道:“恩师倾心教诲学生,无以报达,哪有让恩师替学生去背黑锅之理,若让世人知道了,学生又有何脸面去对世人说得清。” 武大宝坚决不许,斩钉截铁道:“休要再哆嗦了,此事由我断定。” 随后,武大宝主动向热河警察局和热河军政府投案,军政府鉴于武大宝剿匪英勇,又有警察局担保,武大宝被关押了一月后获释,并被解除警职,遣返回乡。师生一别,竟然泪洒阴阳两天。
且说武大宝星夜兼程赶到喜峰口,已是次日黄昏。 天将刹黑,关外草原上翻滚一团乌云,夹杂一道闪电,顿时雷声响彻天际,倾盆大雨由天而降。宽阔的碎石官道变成一团泥泞。 大宝浑身淋个透凉,深一脚浅一脚,挨门逐户找到一个客栈。这客栈名曰:悦喜客栈。大宝进店,见酒柜台后站立着一个妇人,顿觉眼熟,可又一时回想不起。妇人身边有个臂搭白巾的小厮,小厮眼吐饿狮般的恶光,盯看大宝。 大宝身凉,不由暗自打了个惊颤。 大宝对妇人问道:“掌柜娘子,还有空房吗?” 妇人抬头,看见大宝浑身冰水淋淋,孤身单人,托一包袱,便说道:“敢问客官,从哪儿来的?”大宝答道:“从青河县来。” 妇人道:“店里房间都满,只剩二楼有间偏房,屋顶瓦碎,有些漏雨,只恐客官不愿留宿。”此刻,店外天色乌黑,大雨滂沱。 大宝思量:这黑天瞎火天,又上哪儿去另找客栈呢?暂且将就一宿,明日还要去寻人。 大宝道:“行,就住一宿。”又从衣内掏出三块铜元,放在柜台上,又道:“有劳掌柜娘子,给我来一壶热酒,切二斤牛肉,外加一碗清汤素面,一齐送到房间,钱若不够,明日一起算帐。”妇人扭头对小厮道:“听道没有,快去厨房。” 妇人亲自领大宝上二楼,停在东北角一个杂物间改成的客房外。大宝见雨水只是顺着墙壁往下漏,床铺仍是干燥的,便谢过掌柜娘子,关上房门,取出干燥衣裳。 如此大雨哪有干衣,大宝便脱下衣裤,晾于床头,身披棉被。恰巧,小厮送来酒肉面,大宝仔细观察小厮,总觉有一些异样,凭借大宝警局侦探的眼睛,大宝断定这小厮背后有故事。 大宝用膳完毕,倒头便睡了。深夜,大宝冷一阵热一阵,因白天受了风寒,体内火烧。口干舌燥,便晕晕迷迷起床喝水。猛然看到一人站立床尾,一道寒光闪来,大宝叫声“阿耶”,把头一偏,臂头挨了一铁棍。这一棒,把大宝打得清醒,再看那人,早已闪身出门跑脱。 大宝受此惊吓,一身冷汗,睡意消失,干脆紧裹棉被于床上,坐到天亮。
翌日,天空放晴,大宝早早结了店钱,拖着疲惫的脚步,忍受臂头的疼痛,望喜峰口关口寻来。到关口大宝寻个街边店家,问昔日发生枪战之地在何处。店家指着对面山岗说:在那边的三岔口处有个茶亭便是。 大宝走了约二里路程,上得山岗,顺石道走到三岔口,旁边是座茶亭。
看官别问,自从杜角中枪后,酒馆伙计便把杜角藏入后山那六个土匪的巢穴之中,又把酒馆改头换面,变成茶亭,仍由二个伙计经营。 现暂且不说武大宝站在茶亭外,四处张望。 咱先讲一讲,这茶亭内的二个伙计。 年长的伙计江湖人称:鬼脸魏三。河南开封人,四十余岁,头脑灵活,多善于人前变脸,即是对穷人与富人使用不同脸色相待,宛如契诃夫笔下的变色龙也。 年轻的伙计江湖人称:哑嘴梁八。河北邢台人,十八九岁,手脚迟笨,终日难开一次口,见有客人到来就叩头,天生一副奴才样。宛如塞万提斯笔下的桑丘也。 那日,魏三与梁八在杜角受伤后,先将杜角抬入酒馆,经一番包扎,杜角的命虽保住了,但下体机器全被打烂。他令二人趁天晚将他抬入后山土匪建造的草屋里,承诺待他伤好后,一人慰劳十块银元。故这二人便留了下来,一边帮他请郎中疗伤,一边精心照料杜角。 这茶亭的每天收入,魏三分得七成,梁八分得三成。魏三私下欲贪杜角所藏银两,避开梁八搜遍茶亭内外,一无所获,所以现在他特别害怕杜角死了,则否,十块银元就飞了。 魏三有个侄儿,叫魏子,在喜峰口大街悦喜客栈当伙计,就是昨夜打了武大宝铁棍的那小厮。魏子昨夜本想去偷大宝包袱,忽见大宝突然坐起,便顺手操起顶门铁棍打将过去,然后转身跑脱,一气跑倒茶亭,唤醒魏三,躲藏起来。 天下事,无巧不成书。 这边,武大宝正在查验地形,思索着潘正国中枪后是个怎样结果。那边,魏子提着裤子匆匆出茶亭去解大手,正好二人撞个满怀,双方互看,魏子叫声我的奶奶,一头便冲入茶亭旁的树林。武大宝高喝:“阿耶!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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