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的亲情 我的老家远在郑州千里之遥大别山下,我在堂兄弟10人中排行老七,堂侄们有喊我七叔的,有喊我七伯的,如今,堂兄弟10人,老大和老四已离开我们,还有8人健在,年龄最小的也50多岁了,如果加上堂姐堂妹们,我们堂兄姊妹共有17人。 90年代,为了改变家庭贫穷和增加经济收入,我辞去家乡山村邮递员工作,背上装满衣物的“蛇皮袋”(化肥塑料袋),挤上开往苏南(苏州)公共汽车,踏上了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吃尽各种苦头的打工之路,成为浩浩荡荡打工大军队伍中一员。 98年,我离开苏南来到郑州,转眼离开家乡30多年了,每次回老家,见到留守在老家的堂哥堂弟和老人们,让我感慨万千和深有感触的,我们渐渐老了,离开家乡,天南海北,打工、读书、工作、经商,下一代孩子们,就是迎面相撞不认识了,亲情渐渐远去了。 在我未离开家乡七、八十年代,那时村里左邻右舍,除了极少数在外地当兵和工作人员外,全村男女老少基本没有外出人,村里晚上放露天电影,全村人拥挤在打谷场上有说有笑,每每回想起来,让人多么开心,如今,村头打谷场消失了,就是放露天电影,也没人去观看了。露天电影成为我们这代人的记忆。 在我的记忆里,小时逢年过节,特别是腊月杀年猪,庄上谁家准备杀猪了,提前几天通知左邻右舍们,明天或后天,我们家找屠户上家杀猪,请你去吃猪幌子(方言),酒桌上,全庄人开开心心聚集在一起,吃完猪幌子,猪肉基本所剩无几。这样的日子只怕永远回不来了。 吃过年夜饭,就把亲戚串,初一叔,初二舅,初三、初四姑表舅,大人们带着我们,今天去叔家,明天去舅家,后天去七大姑八大姨家,坑坑洼洼,弯弯山路上,狭窄田埂上,成群结队,走亲戚拜年队伍,随处可见,酒桌上,亲戚之间,划拳猜枚、老虎杠子,相互不灌得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决不三罢干休。如今,再也找不到了。 堂兄弟10人中,大哥去世多年,两个侄子,一个定居浙江嘉兴市,一个定居黑龙江漠河,我比两个侄子年龄大,小时,带着两个侄子,上山砍柴耙草,下河捉鱼摸虾,我们叔侄亲的不能再亲了,离开家乡后,两个堂侄有事还给我这个堂叔打个电话。几个侄孙从来没见过面。 二哥年轻时,在老家开家庭磨豆腐作坊,二哥挑着豆腐篮走村串户卖豆腐,中午途经我们家门口时,老远就大喊着老七在不在家,如果在家就割块豆腐下来,中午兄弟俩喝上两杯。十几年前,不知啥原因,二哥突然双眼失明了,二哥关掉了豆腐作坊。 二哥家两个侄子,虽然没有离开老家,也许因多年离开老家原因,每次回老家办事,首先想得不是两个侄子,而是瞎子二哥,二哥不仅双眼失明了,耳朵也聋了,和二哥打招呼,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二哥喜欢抽烟,作为堂弟回老家只能捎上两条烟。 2023年,秋天,一天,在杭州工作的弟弟打电话给我,电话里弟弟告诉说,二哥家的大侄儿突发疾病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二哥二嫂肯定伤心的不得了,本来想打电话给二哥,二哥没有手机,无法联系。春节回老家,当我把两条烟递给二嫂,二嫂含泪告诉我,大侄儿去世后,二哥伤心过度,身体一直很不好,二嫂和孩子,劝二哥把烟戒了。 三哥是个转业军人,未退休前在老家一个乡镇当副镇长,他们家三个侄女,说起三个侄女,从小我这个当叔的可没少抱,91年,离开家乡后,几乎没怎么去三哥家,时间长了没有来往,关系也就渐渐远了。三个侄女了,就是坐一张桌子吃饭,如果没人介绍肯定不敢相认。 四哥家也是三个侄女,侄女小时个个可亲,随着侄女们一个个长大外出打工,侄女们什么时候结的婚,婆家姓甚名谁,我这个堂叔完全不知道一点信息。十几年前,回老家办事时,听老家人说,四哥患心梗死亡后,四嫂跟着侄女一块生活去了。在联络如此方便的今天,我和四嫂和侄女们却失去了联系。 五哥家一个侄子,一个侄女,侄子从小虽然调皮捣蛋,但很听我的话,我在老家工作时,家里有啥杂活,我总喜欢叫侄子过来帮忙,我离开老家后,侄子和村里一帮年轻人外出装修,除了遇上讨不回工资和有事需要帮助时,打电话求我。这小子从小就是个赖皮,不帮还不行,不帮跑到郑州家里软磨硬缠,直到答应帮他。 六哥是我的亲大哥,他们家两个侄子,大侄在广州和朋友办公司,二侄在福建泉州水暖器材城开门市部,两个侄子混得比我强,因为我和六哥是同胞兄弟,每年春节,还打个电话给我拜个年。我和大哥老了离开人世,孩子们相互居住城市太远,兄妹之间来不来往,就很难说了。 老七是我,我们家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孩子,其中,老二老三生在郑州,在郑州长大,也许因从小到大上学很少回老家,除了我大哥和弟弟家人外,堂叔们不要说认识,甚至连面都从没见过,二十多岁了,没回老家几次。逢年过节,让孩子和我一块回老家,个个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堂弟老八和我们家一样三个孩子,大侄大学毕业后,在郑州工作时逢年过节,还相互来家走动,到外地工作后,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们家另外两个孩子远在杭州工作,八弟的父亲,是笔者的六叔,每次回老家,只要有时间,肯定会去看看六叔和六婶,六叔和六婶都是八十多岁老人了,从小看我长大的,看望看望两位老人,我这个当侄子应该的。 老九是我亲弟弟,弟弟家两个孩子,一个侄子,一个侄女,侄子研究生毕业后,和侄媳妇一块在广州工作,并定居广州,侄女结婚后,在江苏吴江盛泽镇买的房,两个孩子未结婚前还来郑州,结婚后,都有了自己小家庭,为了养家糊口,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就满足了。 老十是堂兄弟最小的一个,他们家两个孩子,一个侄子,一个侄女,由于堂叔和堂婶年龄大了,堂弟和弟媳在基本没离开过老家,在老家建筑队打零工。侄子大学毕业后,侄媳是个洛阳姑姑,结婚后,在洛阳安家落户。侄女在郑州读大学。 笔者有堂兄弟10人,堂姐堂妹7人,兄妹们相互看着一块长大,笔者没有离开老家前,每年春节农历正月,大哥、二哥,带着一帮兄弟们,今天大姐家,明天二姐家,后天三姐家,从不少去一家,兄弟姐妹是那么亲热,90年代,远离家乡“打工潮”俺没了兄弟姐妹们之间亲情。 我的母亲是表弟的亲姑姑,几天前,表弟家儿子结婚,我这个亲表大爷必须参加(表大爷,老家方言,就是表叔,表弟的孩子称呼比父亲年龄大的表叔叫表大爷),表弟家两个孩子上前与我打招呼,要不是表弟上前介绍,我一个都不认识了。要不是借回老家参加婚礼机会,表弟家两个孩子见面就是碰破头也不敢相认。 吃完中午饭,我在婚礼现场转了转,发现前来喝喜酒和帮忙干活的人,除了和我同龄认识的老面孔外,参加婚礼的几个年轻孩子,一个都不认识。如果在40年前,村里年轻人结婚,老老少少聚在一块,喜宴席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划拳猜枚,老虎杠子,喜气洋洋,绝不像今天稀稀拉拉,缺少年轻人参加的婚礼,婚庆公司喇叭声音再响,也哄抬不起来气氛。 在我发愣之时,一个年轻小伙跑到面前,问道,大伯,认不认识我?我叫扬扬,我爸是XXX。想起了,我和扬扬父亲是干兄弟,扬扬和我们家老大同龄,中学毕业后,跟着他二叔去了的上海,转眼十几年没见面了,要不是扬扬主动介绍,我的大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农村讲究老亲旧眷,全村人不沾亲就带故,不是表叔就是二大爷,不是表婶就是表嫂,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三天三夜排不完的亲戚,刚离开老家几年,从郑州回老家办事时,大家碰面还打个招呼,时间长了,年龄大了,面孔变了,亲戚变成了陌生人。 让我记忆最深的,八十年代,村里不管谁家孩子结婚,从不分亲疏关系,庄上左邻右舍主动到家帮忙干活,特别到了腊月,村里谁家杀年猪了,都会邀请左邻右舍到家吃猪幌子(吃猪幌子,方言,热闹热闹意思),把一头猪肉吃得所剩无几,那种热热闹闹的亲情场面,只伯永远也回不来了。除非时光倒流。 难得和亲朋好友们相聚,在谈到亲情这个话题时,村里老年人们说,不是没有亲情了,而是村里年轻人,不是到外地打工经商去了,就是为了孩子上学搬到城里去住了,一年到头,有父母在老家的,春节还回来看看父母,平时根本见不到年轻人,村里好多房子都没人住了,村子成了“空心村”。 有一个问题是村里老人担心的,也是笔者所担心的,现在地里庄稼农活有老人们耕种,如果有一天老人们年纪大干不动了,户口迁到城市的年轻人,还会回到老家耕田种地吗?如果不回到老家耕田种地,土地谁来耕种?土地荒芜,没了粮食,拿什么来填饱肚皮?总不能拿城市高楼大厦的水泥钢筋混凝土来填饱肚皮。 站在村头,看着空荡荡的村子,回想40年前,全村人住着土坯茅草房,穿着补丁摞补丁衣衫,点着昏暗煤油灯,连埋饱肚皮都困难,晚上,左邻右舍,端着东倒西歪的木櫈,聚集在打谷场上,大人们拉家常,孩子们围着老人,听老人讲神乎其神鬼故事是多么开心。 为了挣钱,为了孩子读书,为了改变居住环境,在城市里购房,把户口从农村迁移到城市,大家的想法一样,心情完全可以理解,生活好了,居住条件改善了,亲朋好友不经常走动了,亲情渐渐远了。(吴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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