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下乡青年 于 2022-8-13 21:36 编辑
第三十一章 地道里的新发现 申长义洗葡萄一一张掌柜访毕一一重庆谈判结束一一建筑商的藏宝图一一三访地道一一病人出院退役一一白胡子就是陈永利一一地道墙壁里挖出金条 申长义不仅把葡萄洗了,还找到一个盘子把葡萄给盛起来了。他端着盘子进得门来:“新鲜的玫瑰香,尝尝,很美味的。”说着就摘下来几个小串递给在座的每人一串,那架势像餐厅里的店小二。 张掌柜拿着小串葡萄,仰起脖子,张开厚厚的嘴唇,一串葡萄全部顺进了嘴里。厚厚的嘴唇一闭,手指捏着葡萄梗向上一提,一根光光的葡萄梗就提出来了,接着就大嚼起来,像小孩子一样,嘴里说着: “好香,好甜。” “的确又香又甜。”申长义用手指一个一个地摘下来,再扔进嘴里,然后闭上嘴,腮帮一鼓一鼓的。 小刘是摘下一个葡萄粒放到嘴里,慢慢地嚼,吞下以后,再摘一个放到嘴里。 “咚咚咚--”的敲门声,申长义一愣,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门敲个不停,起身去开门,一个伙计摸样打扮的年轻人,迎面站在门口。开门人似乎在洗葡萄时于走廊里和其打过照面,但,不认识。 年轻人也不进门,只对开门人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向侧面顺了一小步,偏过头去对张掌柜说:“掌柜,要接货了。” 张掌柜吞下葡萄,站起身来说:“见到你们身体恢复得这么好,我非常高兴。我还有事,改日还来聊天。”张掌柜迈步就往外走,“别忘了,离开医院一定要通知我。对了,这是我的地址。你们如果有时间就来这里找我,看到你们格外亲。”他在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张纸,是他提前写好的地址,递给了申长义。又说:“只要时间允许,我会时常来看你们的。”他强调,“离开医院前一定要和我联系,我要好好请你们一顿客,今天请不了。再见。奥,小刘,别忘了,你们的喜酒我是要喝的,啊!”他面带笑容,伸出蒲扇大的手深情地握别两位战友。 小刘红红的脸颊洋溢着幸福的笑。 “再见,张掌柜。”被探访的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外的走廊里,几乎是同时在说,同时摆手。 看着张掌柜和那个活计打扮的年轻人走下楼梯,二人回到了屋内。申长义轻轻地把门关上。 申长义看了看那张纸,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小心翼翼地把纸条夹了进去。 “怎么,这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话还没有说几句,人就走了。想不到他能离开部队;想不到他能西服革履地做起掌柜的来。”小刘摘下来一个葡萄,慢慢地放到嘴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在战场上舍生忘死杀鬼子的战友,因为有勇有谋,从下连队时的营长起,一直升到师参谋长,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做起来买卖来了,还西装革履、神秘兮兮的。 “不争气的是,现在我们是伤员,在没有完全康复之前,我们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申长义面向远处的大海,略有沉思状。张掌柜的一席话使他五味杂陈,临走还叮咛出院归队前一定要见一面,说是请客,真的是请客那么简单吗?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呀?祖国已经和平了,我们终于能舒舒服服地喘口气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伤养好,然后回到部队去,正正规规地办理退役手续。再然后……。”她可能还没有想好,就没有说下去。 “回部队?”申长义也不看小刘,他透过打开的窗户,依然面向大海,“难了。” “难?”她吃了一惊,一个葡萄粒刚想放进嘴里,却停住了手,“有什么可难的?莫不成伤员痊愈不能归队了?我们还是军人,是战场上负伤的军人!伤好了必须归队。”那个葡萄终于放进了嘴里。 “你注意到重庆谈判了吗?”申长义也不回头,大海像一个磁石把他吸过去了。 “当然注意了,双方不是在谈嘛!”她摘下一个葡萄,没有放进嘴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没见有什么新闻,不会是没有进展吧。”她把葡萄放进嘴里,“鬼子消灭了,天下太平了,怎么,谈判还有什么难的?”葡萄放进嘴里了。 “你再早一点回来就好了,就能听到张掌柜的见解。你就明白了,我们归队为什么难了。” 刘抗日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张得大大的,葡萄就是没进嘴里。她在等申长义的解释。 …… 重庆谈判结束了,双方签订了协议,老百姓街里巷外欢呼天下太平了。 接着就听说又打起来了,已经迎来了的和平,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葬送了。 刘抗日的骨伤,需要长时间的恢复,申长义先于她出院了。 出院后的申长义和没出院的刘抗日一起,按纸条上的地址找到张掌柜。张掌柜兑现请客的承诺,到一家很僻静的小饭店吃了一顿鲅鱼粉条饼子的小锅。 这爿小饭店地处市民来往不是很密集的街区,店内装饰古香古色,窗明几净。看不出生意好与不好,客人稀稀拉拉的,你来我走。他们在一个背阴处的小房间里,坐了下来。昔日同生共死的战友,就时下的局势,畅所欲言。末了,刘抗日恍然大悟地说: “张掌柜我这才明白,你为什么举双手赞成我去做一名教师。” 部队终于回信了,完全同意申长义和刘抗日的退役申请。因为他二人重伤即使痊愈,归队亦不能适应军旅生活了。随信寄来了退役手续,从现在起他们已经不是军人身份了。 刘抗日伤愈出院也来到张掌柜所在的单位报到上班了,她的腿还没有全面恢复,不能长时间走路,也不能长时间站立。新的单位有一个无线电室,她又做了室主任。无线电室是一个机要部门,兼有文书工作,她的军人应有的素养,正好适合这里的要求。于是,她差不多每天都是守在电报机旁。偶尔收一份电报;偶尔再发一份电报。来往的文件被批阅以后,装订成册,归档。比较清闲,适应她养伤。 申长义接手了一个案子:在距离大连北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叫三治的小村子,一户姓陈的地主家,二儿子和三儿子是开中医诊所的。可是,在之前的一个时间里,一夜之间,这两个人突然就失踪了,杳无音信。这个迷还没有解开的时候,陈姓地主家新的迷出现了:老地主是前清皇宫里的御医。之后,到了长春,接着做了伪皇宫里的“御医”。当日本鬼子侵略中国的战争打得胶着的时候,他变卖了南方的工厂和店铺,共得四百万现大洋,全部捐给了鬼子。这是一个十足的汉奸。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汉奸,在长春开往大连的火车上,莫名其妙地被处死了。是谁下的手,眼下还是个迷。 接着就出现了第三个迷:在沈阳搞建筑的陈家四儿子,也人间蒸发。 经过申长义的细致工作,有线索显示,陈家老四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了一名中学的德语教师,之后再也没有信息了。 当年接手却没有搞清楚的案子里那个失踪的德语教师,和今天的白胡子终于联系在一起了。 老申结合当年的案子,联系到今天,说:“可以断定,那个白胡子名字叫陈永利,地主兼资本家,排行老四,是一个精通建筑学的建筑商。管家的话是真实的。” 这句话惊呆了江尚风,握手牌的屁股就放在离嘴唇一寸远的地方静止不动,脸上的几个麻点略微有些加深,直直的瞪着两只眼,发呆地看着老所长,说不出一句话。 小程也发愣,但是,他坚信所长说的一定对,以他对老所长侦察知识的崇拜,这话一定有根据。 老林则不动声色。 “解放前,张忠温在十里外的陈姓地主家做管家,”申长义像以往开业务会议一样,在陈述与这个案子有关的背景,“陈家的老四在当时的奉天――就是今天的沈阳――经营建筑商号。土地改革,也就是流血斗争时,陈家老大一家被打死了;老二和老三外逃,不知下落;老四则藏在沈阳。据当时知情人说,建筑商把陈家所有资产都变卖后换成黄金,就去向不明。对这个失踪案,有种种猜测,可是任何猜测都没有得到印证。” 那支握手牌的屁股终于插进了麻姜的嘴里,在两唇之间夹着上下跳动,“所呢长,继呢续讲,继续呢讲。”所长已经被他宣布免职和派出所改名的事实,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麻姜用两个指尖,轻轻地把握手牌的屁股从嘴角拈出,他那卷得圆圆的嘴里喷出一股浓浓的烟雾。 “可以断定这个白胡子的身份,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就凭张忠温的一面之词,这个案子还不能最后落笔,必须找到直接的证据,才有说服力。”老所长那深遂的目光扫视着眼前这三个人。 “地呢主的管家呢已经证明了,那个人呢就是陈家的四当家的,还呢要的什么证据呀?”江尚风嘴的部位堆满了蓝色的烟雾,急不可待地说。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或者是减少了他的功劳的份量。也恰恰地证明了他的刑事知识的贫乏,一个人的供词就能证明一段历史吗? “这个管家现在对我们说,地道里的人是地主家的老四,可是从前对他的家人却说是他家的表亲,你相信哪一种说法?”申长义仍然面对着江尚风。 “所长,这个案子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线索到哪儿去找呀?”小程做了一整天的记录,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有了一定的认识。只觉得这里面有岔头,却理不出个头绪来。到目前还不能实质性证明那个人就是地主家的四当家,内心干着急。 “那呢个白胡子,对呢,白胡子!他呢可以证实他自己是谁呀。”江尚风就像在茫茫的大海上发现了一丝大陆的影子。 “我已经和局里联系过了,白胡子不但一言不发,而且还以绝食来抗拒无产阶级专政,在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新的发现。上级批示我们以此事为当前的头等案子来抓,必须找到铁的证据,给人民一个交待,给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一个交待。”所长的目光转向了始终没发一言的老林。 “莫不是那张图――”老林发现了所长的眼神,拉长了话音,在等待所长的意见。 “对!那张图的另一面的秘密还没有揭开呢。”老所长语气肯定地说。 “没准那个地道里还有文章呢。”小程带些许天真地说。他只是感觉到蹊跷,却找不到问题结症之所在,就冒昧地说了句直观的看法。 “没错!小程说得对,”老所长爱惜地看了小程一眼,“你的业务水平提高得很快嘛,”这是一句由衷的表扬,让小程不好意思了。老所长又转过脸来对着老林,“那个地道里肯定还有文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着。老林看明白了,画的就是白胡子兜里那张图其中的一面所示的图形。就是向左上方斜出去三个不在同一直线上的点,中间是一个倒立的三角形,三角形的中部还有两个点。 “没错吧?”老所长把画的图移到老林的面前。 “对!就是这个图形。可是能说明什么呢?”心里想:复制的图还在我的办公桌里呢。 江尚风也凑过来看了看图,“现呢成的证据呢就摆在眼前,再呢找?不成了呢画完了蛇,再呢加上两只脚吗?”他对那张图毫不感兴趣,也搞不明白那图里藏有什么玄机。最重要的是再要是搞下去,这件事要是出了成绩,他就沾不上边儿了,那样以来功劳可就是别人的了。他心里真正盘算的是:事到如今,不管发展到何种程度,我江尚风都要参与其中,分一杯羹,这正是革命者表现的机会,功劳的嫁衣哪怕是一条布丝也要往我的身上披一下。 “所长,没准那个建筑商还有宝藏吧?”小程天真而机警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个正在成长的侦察员应有的神态来。两个“没准”让老所长往小程跟前挪了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唉,我呢说,”麻姜又想起来他是群众专政指挥部的主任,“既然呢上级有所指示,”他是听了老申刚才说的和上级取得了联系,才这么说,“我们呢就要按上级的意见办,这呢个案子呢是当前的头等大事,是呢关系到领袖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呢的大是大非的问题;是关呢系到我们呢的红色江山,能不能改变颜色呢的大问题。”这个响亮的口号一出口,似乎“呢”字用得就少了。 “我们呢就要马不停蹄地进行下一步的勘察工作。”他喷出了一堆蓝色的烟雾。他不能说出下一步的勘察工作从何处入手,只能这样概要地说一个框框,其实他是在等待老申的下一步安排,他不知道下一步往哪走。 “所长,咱们再到地道里去看看?”小程终于说出了他憋了半天的好奇心来,一个下午加上半个晚上都在审讯,他就觉得地道是最重要的一环,有继续勘察的价值。 “你想再见识见识那个地道?”老所长笑眯眯地对着小程说,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诙谐。 “我――只是瞎说着玩,可别当真呀。”小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不知自己说得对还是错。 “所长,我看咱们就陪着小程再玩一次地道,咋样?”老林在逗趣。 小程吃不住劲了,当务之急是开不得玩笑: “别――当回事呀,我是――瞎说的。”后脑勺要是有个包也能给挠平了。 “好!”申长义说,“我们就陪着小程去玩一次地道吧。不然的话,让胡亚柱那小子破坏了现场,可就有了麻烦。”说着就推着小程的肩膀往外面走。 “……这呢么晚了,我呢看还是明天吧。”麻姜打了一个哈欠,拉长了声调说。 “领袖教导我们: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作风。”老所长看着疲惫的麻姜背一段领袖的语录。 “对……对……呢……,听领袖的话,发扬呢连续作战……。我呢说,老申,你呢现在是什么身份?算呢老几,好呢像在分配工作似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程还想说点什么,老所长的一只手扶在他的肩上,他觉得这只手有一种无形的力,使他的话没有说出口来。 夜,清新的夜,凉爽宜人。夜色里民警对辖区的环境依然是轻车熟路。 申长义、老林、小程和江尚风一行来到张家,这是政府第三次勘察地道。推开大院的门,由于家中发生的巨大,张家儿媳还没有入睡,从窗户里看到有人来,便点上了煤油灯,出了家门,表示欢迎。此刻,她并无悲痛忧伤的表情,倒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 在煤油灯的光照下,这个儿媳的腰板是直朗的,她对老林说:“我丈夫不会被批斗吧?” “这要看情况了,未必……也不好说……。”老林怎么说呢,同属窝藏罪,能不被批斗吗! 小程拿了手电筒,将随身的包斜挎在肩上,已经从西间跳进地道里了。申长义对西里间的陈设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和老林也先后进了地道里。麻姜也下了地道,在他看来,这一次没有必要再进入地道,纯是浪费时间。但是他要不来这一次,不进入地道,将来的功劳簿上他的色彩可能要减淡,为了自己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就必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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