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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林深数树 于 2018-9-29 07:23 编辑
推荐刘继智的散文《洋铁匠》
刘继智《洋铁匠》这个作品，刻画历史和人物的精神细节，冷峻，凌厉，峻拔，深入，刻骨铭心。真个是让人难忘。
为什么推荐这个作品，跟昨天的话题有关。
什么是传销？就是把一点东西，不定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
什么是最大的传销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如刘老弟这样的故事比比皆是。修正主义是不是可怕，改革开放是不是可怕。历史和现实都做了证明。
洋铁匠
文字/刘继智
生产队最后一次包干分田会议是在我家召开的，满满一屋子人，大家静静地，听队长讲如何分配田地的问题，会场之上鸦雀无声，偶尔有人坐的凳子发出吱扭的声响，也显得特别清晰。
等队长讲完后，大家都面带喜色地小声议论开来，不一会，有人开始站起来准备离开，有人还在静静地等候，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味儿。这时候，突然从人堆里走出一个人，他长得膀大腰圆，高高的个儿，宽宽的脸，只见他两眼圆睁，满脸酱红，平头上的短发好像要竖起来似的。他气冲冲地走向站在桌子旁的生产队长，把手中的一串钥匙往桌子上狠心一扔，右手“嘭”地猛地拍在桌子上，然后骂骂咧咧：“修了，简直是修了！连田地都分到了户，还谈什么公有制、大集体！”
众人听到骂声，都惊愕地回过头来，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只好也停下脚步，翘首回望，大家堵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骂人的那个人名叫齐发，生产队保管员，因为会做铁皮活，人们暗地里送了他一个外号---洋铁匠。
全会场的人只是惊讶地看着齐发，并没有人和他争辩，生产队长也傻傻地愣在那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也是一言不发。齐发的骂声音量愈发高亢，好像要把屋上的瓦片给掀翻似的，有人一个劲摇头，有人嘴角边露出一丝隐隐的嘲讽的冷笑，唯有队长，气喘吁吁，脸色难看，嘴唇翕动，脸皮抽搐，但还是默不作声。
曲终人散，人们纷纷离开，洋铁匠也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生产队长见开会的人都走了，也很不情愿地站起来，闷闷不乐地伸了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那一串钥匙，轻轻地哼了一句，也闷气吞声地走出了大门。
安静，屋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这种安静让人感到后怕。父亲和母亲的脸色都特别难看，他们沉郁着脸色，一言不出，隔了老半天，沉默寡言的父亲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他妈的，真是倒霉透顶，本来答应队长在我家开会，想图个人气，让这个狗日的洋铁匠给搅糊了，晦气，晦气，真是晦气！”
父亲一边骂着，一边还不停地向地上吐了几口痰：“呸，呸，呸！”
母亲也埋怨说：“叫你别惹事，你偏要惹事，连个芝麻大点的官都不是，让他们在我家开会，这不开得好吗！生产队的稻场上难道开不得个会？”
父亲辩解：“大冬天的，夜里冷，你叫他们去稻场开会，你去坐坐试试！”
父亲和母亲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好像一下子难以停下来似的。
我对父母的吵架不太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个诨名叫“洋铁匠”的齐发。
等父亲和母亲的口水战停息后，等母亲安安静静去灶屋烧洗澡水的时候，我静悄悄走向堂屋里发闷气的父亲，小声问：“大家都赞成分田到户，为何那个洋铁匠要执意反对呢？”
父亲不假思索：“你不晓得，这个洋铁匠平日里玩惯了，白天守生产队的仓库，夜里做自己的铁皮生意，赚些小钱用用，农活他压根就不会，尤其是犁田倒耙，他更是一窍不通！”
啊！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一口一个“修正主义”，一口一个“资本主义”地骂骂咧咧，骂人是有原因的，农田到户，他不会农事，势必要花钱请人，原来，他也是私心作怪呀！
之后不久，我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中文系，到省城读书，一晃两年没有见到洋铁匠，也没有他的一丁点音讯。
大三那年放暑假，因为马上就要实习了，我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准备在老家歇伏两个月，等开学之后再回到学院报到，然后再去实习单位实习。
仅仅只是离开了两年时间，农村有了不小的变化，最大的变化是村里人下田劳动的干劲足了许多，过去那种沉默寡言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人们的脸上洋溢出喜悦之色。
那天，我吃过午饭，在村口的大柳树下乘凉，手里拿着一本文学杂志慢慢翻看着，突然，一阵“呯里嗙嗙”的打镰声由远而近传来，那是走乡串户的手艺人经常使用的一种特殊的工具，叫做“串镰”，用十几个小钢镰串联而成，一头捏在手中，另一头摆成一长串，手艺人一边走一边甩镰，还要不停地吆喝：“补锅哟！补壶，补铁桶，油桶，破吊子，铁罐子……”
镰声悠扬绵远，喊声悠扬绵远，我寻声觅去，看见洋铁匠挑着一副担子，右手护扁担，左手甩镰：“呯呯嗙嗙呯！”头发油光发亮，上身穿的中山咔叽布做的衣服相当笔挺，脚下的一双牛皮鞋特别擦得也很光亮，脸上也是红光满面的。
我连忙站起来，大老远就向他打招呼：“齐发大哥，生意还好吗？”
洋铁匠先是一愣，然后眉开眼笑地说：“啊！原来是大学生回来了，托你的福，生意吗，马马虎虎，还行，还行！混口饭没得问题！”
说完，他依然甩动手中的串镰，一边甩一边喊：“补锅，补壶，补铁桶油桶哟！”
望着洋铁匠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中疑虑重重，回到家里，见父亲一直坐在凳子上抽闷烟，脸色特别难看，我悄悄地凑过去，小声问他：“怎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没得没得，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不让你操心就是！”
我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转变话题说：“我今日碰到洋铁匠了，他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那狗日的洋铁匠，如今可发达了，一天收入一百多块，我一年也挣不了几百块，他狗日的几天就挣回来了！也不知他那辈子积了阴德！”父亲一个劲抽着闷烟，烟雾缭绕，腾腾上升，满屋子都弥散着烤烟的味儿，呛得我直咳嗽，父亲也连连咳嗽了几声。
“他不是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分田到户的吗？”
“是呀，哪知道分田到户，分田包干，这狗日的又不会种田。也不会犁地，干脆田地不种了，荒了，专门做起了他的生意，却发达了，富得流油，呸！”父亲猛地啐了一口唾沫，脸色发青，愤愤不平的样子，他满肚子怨气，连珠炮似的发泄出来。
我愣在那里，竟然不知如何劝说父亲，父亲是个有名的庄稼能手，犁田倒耙，样样精通，人又勤劳又节约，忙时干农活，闲时打短工，一年下来挣不了几个钱，何况还要供我上学读书呢！
父亲心里对于洋铁匠，是满满的嫉妒。
几年之后，发达的洋铁匠把自家的三间瓦房给拆了，盖起了三层楼的楼房，而且里外装修得漂漂亮亮的，走进去真的像走进宫殿一样。在当时，瓦房换楼房，而且是三层楼房，洋铁匠在我们村是第一家，我那时兄弟伙多，家里除了仅有的两间瓦房，还有一间茅草房。
这都是我后来参加工作之后，偶尔回老家见到或者听到的情景，有些故事很平淡，我没有必要详细述说，只能够介绍个大概，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絮叨絮叨：洋铁匠唯一的儿子大海在学校里读书时经常恣肆闹事、打架斗殴，初中没有读完就南下去了广州。
那个时候，打工潮才刚刚兴起，大海不是村里第一个南下打工的人，但可以称得上是最初外出的几位。
外出打工现在来说真的不算是稀奇事，真的，许多的故事也都是相近而有别，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幸。故事写到这里，依然是平铺直叙，没有跌宕起伏，没有精彩的内容，没有离奇的情节。
洋铁匠在一次外出补锅回来的途中不小心跌到田坎之下，造成腿骨骨折，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出院之后，重抄旧业，因为收费太高，与人发生争吵，心里憋屈，不小心锤了指骨，引起伤口感染，落下残疾，再也不能够干手艺活了，农活他又做不了，只能够坐吃山崩，度日如年，不到一年的工夫，人憔悴得不像个人样，走路一歪一歪的，说话也不太灵便。
再一次见到他时，我几乎认不出他来，瘦弱的身躯，与原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不久，一场意外算是彻底摧垮了洋铁匠，他那唯一的儿子大海外出广州打工期间，参与一次群殴，被人用乱棍打成重伤，送到医院没几天便命丧黄泉。
洋铁匠得知消息，匆匆赶到广州，捧回来的是儿子的骨灰盒。
洋铁匠此次便整天神情恍惚、疯疯癫癫的，他目光呆滞，走路常常神不守舍的，有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老半天，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别人也无法知道，他每天想什么，别人也无法弄明白。
每当看到他这种情形之时，村里人无不摇头叹息，我的父亲提及他时，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作孽呀！作孽！人啊！还是应该老实本分一点好，平平安安一点好，别想一些歪心思，钱多了，就有报应哟！”
我有些不太赞成父亲的观点，每一次见到父亲念叨这几句话时，心里就特别烦！但我不想与他辩论，我知道，一切的辩论将毫无意义，我说服不了父亲，正如父亲不能够说服我一样。
再后来的某一天，我回老家，发现竟然不见了洋铁匠的踪迹，问父亲，父亲说：“好几年就没有他的影子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他家里没有什么人，亲房叔伯都被他得罪干净，也没有哪个去找他回来，可怜！真的想不到，他到了晚年，凄惨得很！”
父亲摇了摇头，叹息不止。
我听了父亲一席话，很久没有回过神来，总是感觉到：洋铁匠的样子，在我眼前晃了又晃，抹也抹不去！
生产队最后一次包干分田会议是在我家召开的，满满一屋子人，大家静静地，听队长讲如何分配田地的问题，会场之上鸦雀无声，偶尔有人坐的凳子发出吱扭的声响，也显得特别清晰。
等队长讲完后，大家都面带喜色地小声议论开来，不一会，有人开始站起来准备离开，有人还在静静地等候，有一种意犹未尽的味儿。这时候，突然从人堆里走出一个人，他长得膀大腰圆，高高的个儿，宽宽的脸，只见他两眼圆睁，满脸酱红，平头上的短发好像要竖起来似的。他气冲冲地走向站在桌子旁的生产队长，把手中的一串钥匙往桌子上狠心一扔，右手“嘭”地猛地拍在桌子上，然后骂骂咧咧：“修了，简直是修了！连田地都分到了户，还谈什么公有制、大集体！”
众人听到骂声，都惊愕地回过头来，本来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只好也停下脚步，翘首回望，大家堵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骂人的那个人名叫齐发，生产队保管员，因为会做铁皮活，人们暗地里送了他一个外号---洋铁匠。
全会场的人只是惊讶地看着齐发，并没有人和他争辩，生产队长也傻傻地愣在那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也是一言不发。齐发的骂声音量愈发高亢，好像要把屋上的瓦片给掀翻似的，有人一个劲摇头，有人嘴角边露出一丝隐隐的嘲讽的冷笑，唯有队长，气喘吁吁，脸色难看，嘴唇翕动，脸皮抽搐，但还是默不作声。
曲终人散，人们纷纷离开，洋铁匠也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生产队长见开会的人都走了，也很不情愿地站起来，闷闷不乐地伸了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那一串钥匙，轻轻地哼了一句，也闷气吞声地走出了大门。
安静，屋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这种安静让人感到后怕。父亲和母亲的脸色都特别难看，他们沉郁着脸色，一言不出，隔了老半天，沉默寡言的父亲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他妈的，真是倒霉透顶，本来答应队长在我家开会，想图个人气，让这个狗日的洋铁匠给搅糊了，晦气，晦气，真是晦气！”
父亲一边骂着，一边还不停地向地上吐了几口痰：“呸，呸，呸！”
母亲也埋怨说：“叫你别惹事，你偏要惹事，连个芝麻大点的官都不是，让他们在我家开会，这不开得好吗！生产队的稻场上难道开不得个会？”
父亲辩解：“大冬天的，夜里冷，你叫他们去稻场开会，你去坐坐试试！”
父亲和母亲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好像一下子难以停下来似的。
我对父母的吵架不太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个诨名叫“洋铁匠”的齐发。
等父亲和母亲的口水战停息后，等母亲安安静静去灶屋烧洗澡水的时候，我静悄悄走向堂屋里发闷气的父亲，小声问：“大家都赞成分田到户，为何那个洋铁匠要执意反对呢？”
父亲不假思索：“你不晓得，这个洋铁匠平日里玩惯了，白天守生产队的仓库，夜里做自己的铁皮生意，赚些小钱用用，农活他压根就不会，尤其是犁田倒耙，他更是一窍不通！”
啊！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一口一个“修正主义”，一口一个“资本主义”地骂骂咧咧，骂人是有原因的，农田到户，他不会农事，势必要花钱请人，原来，他也是私心作怪呀！
之后不久，我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中文系，到省城读书，一晃两年没有见到洋铁匠，也没有他的一丁点音讯。
大三那年放暑假，因为马上就要实习了，我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准备在老家歇伏两个月，等开学之后再回到学院报到，然后再去实习单位实习。
仅仅只是离开了两年时间，农村有了不小的变化，最大的变化是村里人下田劳动的干劲足了许多，过去那种沉默寡言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人们的脸上洋溢出喜悦之色。
那天，我吃过午饭，在村口的大柳树下乘凉，手里拿着一本文学杂志慢慢翻看着，突然，一阵“呯里嗙嗙”的打镰声由远而近传来，那是走乡串户的手艺人经常使用的一种特殊的工具，叫做“串镰”，用十几个小钢镰串联而成，一头捏在手中，另一头摆成一长串，手艺人一边走一边甩镰，还要不停地吆喝：“补锅哟！补壶，补铁桶，油桶，破吊子，铁罐子……”
镰声悠扬绵远，喊声悠扬绵远，我寻声觅去，看见洋铁匠挑着一副担子，右手护扁担，左手甩镰：“呯呯嗙嗙呯！”头发油光发亮，上身穿的中山咔叽布做的衣服相当笔挺，脚下的一双牛皮鞋特别擦得也很光亮，脸上也是红光满面的。
我连忙站起来，大老远就向他打招呼：“齐发大哥，生意还好吗？”
洋铁匠先是一愣，然后眉开眼笑地说：“啊！原来是大学生回来了，托你的福，生意吗，马马虎虎，还行，还行！混口饭没得问题！”
说完，他依然甩动手中的串镰，一边甩一边喊：“补锅，补壶，补铁桶油桶哟！”
望着洋铁匠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中疑虑重重，回到家里，见父亲一直坐在凳子上抽闷烟，脸色特别难看，我悄悄地凑过去，小声问他：“怎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没得没得，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不让你操心就是！”
我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于是转变话题说：“我今日碰到洋铁匠了，他现在混得怎么样了？”
“那狗日的洋铁匠，如今可发达了，一天收入一百多块，我一年也挣不了几百块，他狗日的几天就挣回来了！也不知他那辈子积了阴德！”父亲一个劲抽着闷烟，烟雾缭绕，腾腾上升，满屋子都弥散着烤烟的味儿，呛得我直咳嗽，父亲也连连咳嗽了几声。
“他不是当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分田到户的吗？”
“是呀，哪知道分田到户，分田包干，这狗日的又不会种田。也不会犁地，干脆田地不种了，荒了，专门做起了他的生意，却发达了，富得流油，呸！”父亲猛地啐了一口唾沫，脸色发青，愤愤不平的样子，他满肚子怨气，连珠炮似的发泄出来。
我愣在那里，竟然不知如何劝说父亲，父亲是个有名的庄稼能手，犁田倒耙，样样精通，人又勤劳又节约，忙时干农活，闲时打短工，一年下来挣不了几个钱，何况还要供我上学读书呢！
父亲心里对于洋铁匠，是满满的嫉妒。
几年之后，发达的洋铁匠把自家的三间瓦房给拆了，盖起了三层楼的楼房，而且里外装修得漂漂亮亮的，走进去真的像走进宫殿一样。在当时，瓦房换楼房，而且是三层楼房，洋铁匠在我们村是第一家，我那时兄弟伙多，家里除了仅有的两间瓦房，还有一间茅草房。
这都是我后来参加工作之后，偶尔回老家见到或者听到的情景，有些故事很平淡，我没有必要详细述说，只能够介绍个大概，但有一件事，我还是想絮叨絮叨：洋铁匠唯一的儿子大海在学校里读书时经常恣肆闹事、打架斗殴，初中没有读完就南下去了广州。
那个时候，打工潮才刚刚兴起，大海不是村里第一个南下打工的人，但可以称得上是最初外出的几位。
外出打工现在来说真的不算是稀奇事，真的，许多的故事也都是相近而有别，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有各自的不幸。故事写到这里，依然是平铺直叙，没有跌宕起伏，没有精彩的内容，没有离奇的情节。
洋铁匠在一次外出补锅回来的途中不小心跌到田坎之下，造成腿骨骨折，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出院之后，重抄旧业，因为收费太高，与人发生争吵，心里憋屈，不小心锤了指骨，引起伤口感染，落下残疾，再也不能够干手艺活了，农活他又做不了，只能够坐吃山崩，度日如年，不到一年的工夫，人憔悴得不像个人样，走路一歪一歪的，说话也不太灵便。
再一次见到他时，我几乎认不出他来，瘦弱的身躯，与原来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不久，一场意外算是彻底摧垮了洋铁匠，他那唯一的儿子大海外出广州打工期间，参与一次群殴，被人用乱棍打成重伤，送到医院没几天便命丧黄泉。
洋铁匠得知消息，匆匆赶到广州，捧回来的是儿子的骨灰盒。
洋铁匠此次便整天神情恍惚、疯疯癫癫的，他目光呆滞，走路常常神不守舍的，有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老半天，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别人也无法知道，他每天想什么，别人也无法弄明白。
每当看到他这种情形之时，村里人无不摇头叹息，我的父亲提及他时，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作孽呀！作孽！人啊！还是应该老实本分一点好，平平安安一点好，别想一些歪心思，钱多了，就有报应哟！”
我有些不太赞成父亲的观点，每一次见到父亲念叨这几句话时，心里就特别烦！但我不想与他辩论，我知道，一切的辩论将毫无意义，我说服不了父亲，正如父亲不能够说服我一样。
再后来的某一天，我回老家，发现竟然不见了洋铁匠的踪迹，问父亲，父亲说：“好几年就没有他的影子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他家里没有什么人，亲房叔伯都被他得罪干净，也没有哪个去找他回来，可怜！真的想不到，他到了晚年，凄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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