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我的所长,人都快要急死了,你还……”急得他眉头聚起来,再平展开来,再聚起来。
“平头,最高指示: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你急什么呀?没看到所长在做功课吗?”说话的是民警小程,一个二十多岁、眉清目秀的高个小伙子。他在另外一个办公室里,听到了平头的说话声,老所长不答话,就过来了。
“唉呀,小程,我说是真的,快点吧。”平头聚起眉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小程看出来,平头今天可能不是故意找茬儿,或许真的有事呢。
“所长,你的功课还有几分钟?”
“十分钟。”弯腰人看了一眼腕上的上海牌手表,说。
“这样吧,所长,我作证,在你接待完平头后,再接着做十分钟的功课,行不?”
“对!对!小程说得对,把我这事给处理了,再做功课嘛。”平头眉头舒展了,眼睛依然是圆圆的。
“你叫我值班员好了,”老所长直起腰来,摘了胸前的牌子和头上的大纸帽,立在办公桌边上。接着就数落他,“你不好好看管生产队的果树和庄稼,到这里来添什么乱呀!”见平头瞪圆了眼睛,眉头又聚一下,展开一下,就鼓励他把话说完,“你慢慢地说嘛,什么古代,古怪的,帝王将相,我叫你搞糊涂了。”
看来,老所长在撅屁股的时候,对平头所说的话,全听到耳朵里去了。
“真的,所长,”平头依然称呼他为所长,“你看现在是歹饭的时间吗?可是那白胡子老头狼吞虎咽呢。店员说……反正你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我觉得这可能就是阶级敌人。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的,八成是外地的一个逃亡地主吧?”平头的眼睛圆圆的,越说越玄乎。
看着平头一脸的严谨,老所长跳了跳眉毛,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他伸手摸了摸平头窄窄的缺少饱满的前额。“温度不高,你还正常,不是神经错乱吧?外地的?外地是古代吗?”在老所长的眼里,平头办事一贯大约摸,急三火四地没个准把儿。
“所长,”平头坚定不移地称呼他所长,“我和你说正经事呢,二愣子还在饭店看着他,怕他跑了。”看着老所长仍然没有被他的话打动,眉头聚紧,急了起来,“你去看看呀。”用手去拽老民警的胳膊,另一只手握着镰刀直往外面指,心情急急地像是如临大敌。
老民警仍然认为平头的认真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是,他做了让平头看起来是认真的,实则带有敷衍的举动,他把平头的话一一地记录了下来。
申所长让平头先回去稳住那家伙,派出所马上去人,一查究竟。
“所长,你看平头说的……”小程不说下去,他是在等所长的态度。
平头急急地转身一跑,再联系到他正正经经的态度,老民警绷起了职业的神经:事情果真蹊跷,平头如此认真,
“ 马上报告,头儿上哪儿去了?”民警们私下里称造反派头头江尚风为“头儿”。
小程摇了摇头。
老所长用左手摁住电话机,右手刚一接触到话机的摇动手柄,下意识地向外一望,江尚风带领一干人马在大街的边缘处闯进他的视野,不用找头儿了,转眼间群专主任和几个民警进了屋。
“主任,这里有一个报案。”老所长把接警记录递到麻姜的面前,大致讲了一下平头的来意。他掌握这个自封主任的秉性,这样的称呼,他中耳、入味、心里开花。
群专主任江尚风未加理会接警记录本,倒是对这件事情来了兴致,刚才摘下的民警大沿帽,又戴上――这可是时下中国唯一保留的大沿帽。说:
“伟大领袖呢教导我们: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我们呢去会会这个白胡子。”就要带领众人出门去,瞟都不瞟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接警记录本。
申长义对随后进来的侦察员老林使了个眼神。手里提着大沿帽,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老林会意了。
“江主任,”老林和老所长一样,能掌握麻姜的内心,捡他最爱听的“主任”来称呼他。“事出唐突,还是我和小程去打个前站吧。”说着就戴上帽子,接过那个记录,转身,屁股依在办公桌的边上,左脚尖绕过右脚的脚背,身体的重心定在右脚上,左脚尖在右脚的右侧点地,认真地看着记录。
“不错,不错呢。领袖呢教导我们:不打无把握之仗。是应该呢打个前站,我们这行呢遇事总得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