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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农村长大的孩子都知道,要吃米必须把谷子背到碾坊里去碾。这是四十岁以上的人所经历的事。现在农村孩子都只知道所吃的米要经过机器打的,却对碾坊碾米没有什么概念,十分的生疏。
那个年代,每个村庄附近的小河边都建有碾坊。三五里路随处可见。碾坊的出现,证明那里就有人家。碾坊的声响,证明人们有了生活。在山沟河畔,碾坊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一座座生活的丰碑。
远望碾坊,如翘首喷水的龙头,长长的水沟犹如龙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闪闪金光,水车溅起水花,好似龙口喷水。碾坊占地约三十平方米,房子一般是五架木房,四周用横板装着,或有用泥巴筑墙,屋顶用青瓦或茅草盖着。日久天长,经历风霜雨雪,碾坊像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兵,哼着不变的曲调,在那里守候着。
碾坊上方要有充足的水源,或有能蓄水的池塘,连接水源或池塘的是一条长长的水沟。在接近碾坊约十米处,设一个闸阀,可随时开水关水。水沟进入碾坊边,要安三四米长的斜斜的水槽。水沟的水进入水槽后直冲水车,使水车不停的急速转动。水车的中轴从暗道通向碾坊屋中央,中轴的另一头安上有木齿,水车转动,无疑中轴要转动,木齿自然跟着转动。碾坊中央地下有一个约直径1米的圆洞,中间有一根竖立的圆柱,洞下方也安上相应的木齿,与水车上的木齿齿齿相卡。这样,水车的木齿竖立转动,就能带动圆木上的木齿平行转动。露出地面的圆木约1米处安上一根长约2米的木棒,木棒的另一头安上碾磙,碾磙是一个大圆盘,直径约1.5米。碾磙放在碾槽里,碾槽是一个圆形石槽。碾磙转动的原理就跟机械钟表的转动一样。碾坊的构造,说起复杂,其实简单。
谷子均匀地倒在碾槽里,然后去打开水闸,水猛力往前冲,水车地转动起来,碾坊里的碾磙也开始转动起来。这时间,哗啦哗啦的水溅声,咕噜咕噜的水车声,嘎吱嘎吱的木齿声,叮当叮当的碾磙声,汇聚成生活的乐章,宁静的山沟增添了几分生气。
碾坊碾米,收前闲,收后忙。那个年代,各户人家,收成微薄,粮食空虚。在三五月间,所剩无几,碾米的人家就寥寥无几了,碾坊的声音隔三差五能听到一回。八月过后,各家有了新谷,都兴冲冲地背谷子到碾坊碾米来尝新。这个时候,碾坊开始繁忙起来。白日夜晚地响动,日复一日地忙碌。就这样,一直要到第二年的二三月才得休停。
一槽谷子大约有120斤,水满车急,只需碾一个多钟头。若水缺车慢,则要碾两三个钟头。四处背来碾米,不免有些拥挤。一般要按先来后到的次序。但多数也是同性或亲戚,至少也有些沾亲带故的,有时也要打破先来后到的规矩,推让别人先碾,照顾家中有特殊事的先碾。
人们背谷子来,背糠米去,都要在碾坊等候一些时候。几多时间没有见面的人们在碾坊碰头,不免有些亲热,相互寒暄着,比比谁家的谷子精满,碾来的大米漂色;问问当年的收成如何,家中老人身体怎样,小孩子读书情况等等,在这没有外人的小天地里,尽情畅谈,达到无话不说境地。
也有一直等候将谷子碾好才走的人,一是自己看着碾,给槽里谷子多翻几次,这样碾出的米要熟些,均匀些。二是怕碾坊的主人背地偷自家的谷子或米。那个年代,大米对每一个人来说都十分精贵,作贼防贼再说难免。碾坊主人背地偷米的是也有,守着碾米的人也有。那时碾一背谷子,若被碾坊的主人偷了四、五斤大米,感到十分的痛惜。多数碾米的人都多加小心,有的虽然不守着碾,但是背回去也要复秤,称一下看到底折了几斤,若折到七、八斤,说明碾坊主人一定有偷了米嫌疑。也有大而滑之的人,不计较自家的谷米折不折秤。
碾坊确实是个好行道,民国时期,用卡子收取报酬,据说碾四槽米,碾坊主人要用卡子卡住其中一截糠米,大约整个碾槽的十二分之一,有十来斤糠米。过去就有“安田百亩,不如一座碾坊”的说法。解放后碾一槽米,主人收取报酬一元左右,一天碾米收入几元、十几元,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那时,人人都知道生财之道,但是修座碾坊也不是人们力所能及的事。
改革开放以后,机器加工不断进入农村,进入家庭。给人们碾米带来了方便简捷,碾米机逐渐取缔碾槽碾米。那清水河边的碾坊渐渐地无人问津了。
如今,虽然现代化的打米厂取代了老碾坊,可是老碾坊的印象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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