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下乡青年 于 2022-7-3 21:01 编辑
第十一章 批斗 申所长是旧军队军官--批斗申所长--刘抗日是旧军队的军官--批斗刘抗日--刘抗日的胳膊被 打断 一行民警,五六个人,推着自行车,把刘抗日夹在中间,丢丢当当、稀稀拉拉地走着。路上的行人和树根底下歇风凉的人,看着这个阵势,心里估摸着:这个女人肯定有了什么问题,不然不会被夹在一群警察中间。再看那女子,个子不高,身体瘦弱,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大义凛然,就像电影里的地下工作者。走了约一公里的路,来到三治群专指挥部。 麻姜让刘抗日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押着,其他民警随后,鱼贯进了指挥部大门。 接警室相当于一个单位的收发室,申所长就坐在接警室里。刘抗日一脸正气地走进来,跟着麻姜主任也进来了。申所长立刻明白了:群专主任这是搞了一场鸦默悄声的突击,领袖画像背面的秘密暴露了。唉--!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现在呢,最安全的地方,怎么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了呢! 刚才外面是厚厚的黑色的云,镶嵌在天空上,厚厚的云层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现在是乌云翻滚,黑云压城,越来越浓,越来越暗,已经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雷声。小燕子几乎是贴着地面在穿插着飞来飞去。一会儿飞向高处,一回儿飞向低处。 麻姜让跟他回来的民警,把刘抗日带到会议室,他自己则进了接警室,带有嬉皮笑脸的神色,看着申所长。不说话,也不发号施令,兀自撅着嘴,向空中喷着烟圈,一副玩世不恭、自鸣得意的样子。他从申所长的左面经身后,绕到右面;再经身后,绕到左面。然后,拿出那张照片,在离申所长一米远处,晃动着。脸皮上的小米坑挤满了笑: “我呢说老申,你的历呢史很精彩呀。”那张照片在申所长面前近一下,远一下,像拉手风琴一样。 “是的,我的历史很光彩。”老所长的话,一字一板,铿锵有力。 “旧呢社会的少校军官,很呢光彩吗?”他喷了一堆烟雾到申所长的脸上,那架势是要把这个走资派包在烟雾里,不让他出来。 几个民警在走廊或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听着接警室里的对话。他们第一次听说申所长是旧社会的少校军官,惊诧得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内心里都打起了鼓。 外面的乌云更浓、更低、更黑;远处的雷声更近、更响。低飞的小燕子越来越少了。 “哈哈,反呢动军官,还呢光彩!” “我不反动,也没做过反动的事。” “煮呢熟的鸭子,还呢嘴硬着呢哈,是吧?先呢硬着,有呢你软下来的呢时候。把呢他的领章撸呢下来,看住他,别让他跑了!”他对几个外勤民警命令道,多少有点群专主任的样子了。 麻姜坐在办公室里心情愉快,喜不自胜,喷着握手牌的云雾,得意洋洋,今天的收获让他有了满满的成就感。挖出两个旧社会的军官,捍卫了无产阶级专政,保卫了社会主义的红色江山,这是一次英明的行动,伟大的胜利!这个胜利完全可以轰动全县的公安系统,三治群专的威力有多大,两个旧社会的军官硬生生地给挖了出来。接下来……,接下来……,群专主任情不自禁地掉进想入非非之中。 一位民警来请示:刘抗日的单位,就是县邮电局来人,要把她带回去审讯,批斗。麻姜主任想:证据是我拿到的;人,是我抓的。邮电局的胳膊可真长,来摘桃子了。转念一想,这两个人搞在一起,不免有串供的可能。如此,两口子拧成一股绳,问题就复杂了。交给邮电局,两面审讯,没准儿能有不同的收获。再说,邮电局也会宣传,这个阶级斗争的盖子是三治群专解开的。于是,他指示道:交给邮电局,要保持沟通,随时交换情报。又一位民警来向他报告了如下的事情: 一天下午,县银行设在三治公社的储蓄所里,只有一个男性营业员值班。一位二十几岁的姑娘办完存钱的手续后,正要离开时,看到,男营业员把裤子脱了下来,对着姑娘晃动着下体。那毛丛中黑昂昂像蘑菇一样的撅物,高射炮似的直直地瞄准她。这突如其来的具有原始性的攻击,把观念闭塞的姑娘家,吓得“妈”的一声,转身向门外跑,“嘭”的一下,头撞在门框上,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群专主任喷着烟圈,兴趣十足地听着民警继续讲下去: 县银行群众组织得知情况后,以流氓罪,派人把这个男营业员抓到县银行去了。第二天上午放风结束时候点名,发现少了那个男营业员。翻遍了银行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找到这个人。银行院子的四周是楼房的墙壁和高高的大墙,偷跑是不可能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上面用几块长长的水泥板盖着。时常停水,员工们就把水泥板挪开一条缝,用小水桶提水。那个缝很窄,很难能下去一个人。一位青年员工拿来一面镜子,利用光的折射原理,将阳光反射到井里的水面上,分明一个人飘在上面。于是乎,人们扒开水泥板,把男营业员的尸体打捞上来。 群专主任喷着烟圈,疑惑地问了一句:“只呢两个人,何以呢证明男营业员脱了裤子?”他认为这种事理应由群专部门来处理。他对此类案子有与生俱来的兴趣,说话用的“呢”字也少了。 民警回答说,据说那个姑娘证明,男营业员的小腹上有一个红色的斑痕。经群众组织实地调查研究,证明姑娘说对了。这宗流氓案也就做实了。 这样的一个案子,证据确凿,群专没有接手,却让案子自行了结了,他有一种懊恼的失落感。 情况介绍完,民警卖了一个关子:“主任,你知道这个男营业员是谁吗?” 麻姜主任嘴里吐着烟圈:“……?” 民警说:“就是白胡子案里,地主管家的儿子。” 群专主任吐着烟圈,望着天花板慢慢地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么说呢,白呢胡子案中的一个要员就这么报销了?也呢不知断了多少线索。” 民警转身要走,麻姜把他喊了回来,叫他传令:让在东风大队的老林和小程火速归队,有紧急任务。 现在,麻姜主任脸上的小米坑舒展开了,眼角、眉梢、耳朵后面都能挤出笑来。 他坐在申所长以前的办公椅子上,今天早晨开会的时候,还觉得这把椅子别别扭扭的不得劲儿,现在觉得舒舒服服的很受用。再看看办公桌,大台面平平整整,坦荡如砥,庄严中带有肃穆感。墙上那些什么守则呀、制度呀、职权范围呀,很亲切,很养眼。总之,这个办公室里的一切,都和他那么贴己、配套,那么有缘,简直就是上天给他量身定做的。他有点后悔,后悔的是此次革命行动,行动晚了。 老林和小程火速赶回来了,群专指挥部大院里的情景,让二人目瞪口呆; 院子里挤满了人,当班的民警在前面,老百姓在民警们的后面,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前面看,互相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申所长面向人群站在台阶上,没有了红领章,戴着高高的大纸帽,胸前挂的大牌子上写道:反动军官、走资派申长义。名字上打着鲜红的叉。 老林、小程看着老所长胸前大牌子上的“反动军官”四个字,诧异的呆若木鸡,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人都搞不懂,一向忠于职守、体察民情、有求必应的申所长,本来是辖区社员的主心骨,怎么就变成旧社会的军官呢?这人是不可貌相。 黑沉沉的天空,乌云越来越浓,越来越低,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更响亮。 见老林和小程回来了,麻姜站在申所长的旁边,手里拿着那张照片,晃动着对院子里的人们说: “看呢那,我呢手里的照片呢上面是呢,旧呢社会的军呢官,一个呢是少校,一个呢是呢中尉。”他得意地看了看大纸帽下的申所长,然后对人们说:“一个是呢男的,一个呢是女的,他呢们穿着旧社会军人的服呢装。那呢男的就是他!那女的呢,就是呢他的老婆!一对呢狗男女,反呢动军官!今呢天,我们呢就要揭露这个在呢人民警察帽子下面呢反动军官的真呢面目,扒呢开他的画皮,看他的反动呢本质。这种呢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反呢动分子,你呢不打,他就呢不到。一呢有风吹草动,他们就呢会兴风作浪,来呢颠覆无产阶级专政,破坏我们呢社会主义制度,让呢我们受二遍苦,遭呢二茬罪,我们呢革命群众绝呢对不答应!现呢在由革命群众揭发呢批判反动军官的罪行。谁呢发言?” 乌云越来越低,天空越来越暗,远处的雷声越来越密集、越响亮。 事发突然,又有照片作为铁证,不由得别人不信。有的民警开始发言了,他们只能就着照片,讲一些自己认知范围内的可能性,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听起来不免敷衍塞责。几个民警发言之后,麻姜觉得太无关痛痒了,就亲自上阵: “申呢少校,请呢讲一讲你的反动呢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