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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藏地主的管家 第十九章 忆苦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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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7-21 21:58:2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下乡青年 于 2022-7-21 22:04 编辑

       对这个拐弯的声调,屋里的人再熟悉不过,可是,出自于女声,就奇怪了。但是,“小米饭”这三个字,让人们的耳朵都竖立起来了,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里那一小块儿忆苦饭。来人是村民称为愣婶的愣柱子的妈妈,身段膀大,面目和善。她端着一个像洗脸盆那么大的釉盆,跨进了小小的办公室。釉盆里面盛满了金灿灿的小米饭,还冒着热气这盆小米饭才是屋里的人最渴望的,其实也是麻姜主任留下来没说出口的真正的原因。这时,麻姜主任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已经不用任何思索了,迅速地把在发黄的指间捏的、刚才还在琢磨着是吃还是不吃的一小块忆苦饭,麻利地放进了嘴里。之后,他的手习惯地伸进兜里,想摸出握手牌来。但,还是空着出来了。
     “忆苦饭吃得咋样?”愣婶一面把釉盆放在桌子上,一边带笑地说,这里的人她全都认识,“吃了忆苦饭,两眼向前看,跟着伟大领袖,保卫红色江山。这样就不能忘本,就是铁杆革命派,就有决心再跟伟大领袖走一趟二万五千里。”她看着那盆紫红色的面团子,感慨地说:“旧社会,这个吃饱了,也不错的嘛。新社会,人倒还要和驴争精饲料吃,这是哪儿和哪儿呀!”愣婶的话,让在座的人想笑,却笑不起来。
     “来了,来了,”这是愣柱子的声音,立刻,愣柱子一只手拎着个小筐,一只手提着个水桶,一抬腿进来了。能看到小筐里有一摞白色的瓷碗,想来那水桶里就是粉皮汤了。
     “糟了,糟了,”看着筐里的碗,愣婶拍着脑门儿说,转身就向门外跨,一边还在说,“没拿铲子,怎么盛饭呀!”她已经跨出门,走出好几步了。
     “妈,铲子我拿来了。”愣柱子向已经在外面走了几步的妈妈喊道,一边将小筐里,在碗的旁边放的铁铲子拿出来,再插进那盆黄灿灿的小米饭里。那铲子的木头把和铁铲头一样,都是黑黑的看不出别的什么颜色来。而摆在桌子上的二号瓷碗,倒是刷洗得白白的,碗边上蓝色的线是蓝蓝的,形成蓝白分明的清新的对比。
       听说铲子已经拿来了,愣婶就又踅回来。一脸的高兴,进了屋内就麻利地拿起碗,用那黑色的铲子往碗里盛黄色的小米饭。
       胡亚柱见群专主任已经把最后一小块忆苦饭填进了嘴里,也不失时机地把指间捏的一小块紫红色的小块儿放进了嘴里。他搓着手,好像是手上有什么东西要给搓掉。他嚼着牙,脸露出笑,嘴里却说:
     “愣婶,你没忘了把小米饭拿来就好。”
     “臭小子,”愣婶也不抬头,尽管把小米饭盛满碗,摆在桌子上。脸上是快乐的笑,说,“你来打趣你愣婶,是你的哪块皮子痒痒了吧?”
     “别,别,愣婶,”民兵连长像是听到了大黄蜂向他飞来的声音一样,两只手在眼睛的前方投降一样的来回摆动。赶紧说,“愣婶,算大侄没说,算大侄没说,不行吗?”他的声音几近于哀求,两只眼睛盯向了盛在碗里的黄灿灿的小米饭。而他的右手,摆动一下,捂一下耳朵;再摆动一下,再捂一下耳朵,那动作滑稽得很。
       老林看着胡亚柱的动作,在那里沉思;小程觉得胡亚柱的动作可笑,几乎就露出笑来了;麻姜的眼睛只在小米饭和粉皮汤之间轮回,他的手就要跃跃欲试了。二愣子不做声,低着头,尽管把粉皮汤盛在碗里,像他妈妈摆小米饭一样,一碗一碗地摆在桌子上。学着麻姜主任的样子,老林和小程也把手里捏着的小小的忆苦饭投进了嘴里,嚼着。空气中弥漫的小米饭和粉皮汤的香甜味道,着实让他们垂涎欲滴。
     “愣婶,大侄帮你干活,大侄帮你干活。”胡亚柱说着,赶紧把小筐里的筷子拿出来,一双一双地摆在桌子的四周,也就是人坐着能吃饭的地方。
     “臭小子,”愣婶扫了一眼一本正经地摆筷子的民兵连长,笑着说。“还算你有点眼力见
     “那是,那是,在愣婶面前,大侄不长点眼力,行吗!”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麻姜咽了几次口水了,他甚至又后悔了:不如刚才拿出一支握手牌来,吸几口,也好借着吐痰喷烟的机会把口水给弄出去。唉,这不,又咽了一口。
       小米饭盛完,粉皮汤也盛完,都摆在桌子上。不大的办公室的空间里,荡漾着诱人的香味儿。
     “吃呀……。我做粉皮汤的手艺,可是,全村最好的。也算是亚柱这臭小子有眼力,选中了我,不然,是吃不上这样可口的粉皮汤。”愣婶指着饭和汤对大家说,同时伸手去端装有忆苦饭的盆。“这东西吃一口就行,知道是什么味儿就可以。每次我做这东西都是和土豆差不多大小,这东西,人能多吃吗?”
     “那呢么说呢,我们呢就尝尝愣婶呢的厨艺,怎呢么样呢?”麻姜主任迫不及待,伸手去拿眼前的一双筷子,眼睛死死地盯住碗里的粉皮汤。
       众人都去伸手拿眼前的筷子的时候,麻姜主任喝粉皮汤隆轰轰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愣柱子,还愣什么?”愣婶称自己的儿子,别人听起来为愣柱子,其实当妈妈称呼的是“棱柱子”。看来“愣婶”“愣柱子”“五叔”、“平头”一样,是村民们的共同的称呼。“把这盆旧社会吃的东西快给我端走,送到饲养场去。看哪个母猪下崽了,就给那个母猪吃了。”
     “这可是驴饲料呀?”愣柱子端起盆,没有挪步,说。
     “驴脑子!”愣婶听着轰轰的喝汤的声音,对儿子说:“让你送给下崽的母猪吃去,那驴下崽了吗?”
愣柱子不太情愿地挪动着步子,嘴里嘟嚷着:“本来就是驴的精饲料,怎么能给母猪吃呢?”但,他还是端着盆向生产队猪圈的方向走去。
     “你还敢看大书呀?大书都是黄色的,你这倒是白色的。”愣婶发现小程包口沿露出有一本厚厚的书,便转到小程的身后,胆怯而小声地问。
     “愣婶,那是领袖的《选集》,是全国人民都在学的书。”小程一边吃饭一边说,就觉得愣婶真的有意思,还知道大书都是“黄色”的。
     “‘选集’是什么书?”愣婶痴痴地问。
     “就是领袖写的文章。
     “领袖是谁?他是干什么的?”愣婶的眼睛瞪大了,她觉得这个人太厉害,他的书全国人都在学。
     “领袖就是国家领导人呀!”小程的眼睛瞪得比愣婶的眼睛还要大,他转过头来对愣婶说。
     “领导怎么会是领袖呢?”愣婶的眼睛又大了一圈儿。
     “领导和领袖是人民对他的称呼。”
     “他的职位是领导,就是我们的领袖了?”
     “对!”
     “……那我们的政府和领袖哪个官大呀?
       小程为此使劲地解释了一番,愣婶似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似乎也不明白。也不再问,对着轰轰喝汤和大口大口吃饭的人说:
     “你们先吃着,我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再来收拾碗筷。”
   不等大家咽下口中的饭和汤,说一声“谢”,愣婶已经飘然而去,动作之轻盈,让你想起天空的燕子,亏得她长了如此膀大的身躯。
       在散发着泥土味儿的办公室里,吃饭的人风扫残云,满头大汗地填饱了肚子。每个人的肚子里,都装着五、六碗的饭和汤。都打着饱嗝,品味着嘴里残存的饭和汤的香味儿。忆苦饭的性质,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脸上的汗,又没有东西擦,只得让其慢慢地消去。
       愣婶掌握别人吃饱饭的时间恰到好处,便和她的愣儿子一起把碗筷收拾下去。
       护青员平头,是不需要整天价在庄稼地和苹果园子里晃动身体的。在对大队的果树和庄稼巡视了一阵后,是可以到大队来,帮助做一些闲杂事情的。
       这不,平头身背五六式步枪,威风凛凛地把地主管家给押了来。还是这个办公室,还是这几个人,还是这几张桌子和凳子。地主管家身穿原来那件血色模糊的老头衫,还坐在上一次被审讯的位置上,还在那个长条凳子上,接受审讯。随后进来的民兵连长手里拿着两根皮带,地主管家一看那皮带,脸色都白了。脸上,昨天让二愣子一枪托打破的地方,还没有完全结痂,淡红色的水,顺着脸颊还在往下流呢。
       麻姜主任点上了一支握手牌,吐出长长的烟雾,坐在那里,一脸的郑重相。他的小眼睛直直地瞪住凳子上的地主管家,那样子是要从管家的脸上读出什么东西来。老林看得明白,主任这架势是要亲自出马了。是的,主任要亲自审讯,原因是:前三个人的交待,勾勒出一个令他兴趣昂然的故事,接下来可能还有更加精彩的故事,这份儿差事不能再让给别人,他总得要在这个案子里做出一点儿来嘛。
     “叫呢什么名字?”他机械地学着别人,接着便是:性别、年龄、住址……等等一些套用别人的路子的审讯。再下来,就说:“你家的地窖子里呢住的是什么人?说――!你老婆和孩子都交待了,你呢就不要顽抗了,顽抗到底呢死路一条!
       地主管家一听这话,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弯下他那老年的脖子,眼睛死死地盯在地上,像那下面就是他家的地道一样,不说一句话。
       麻姜主任耐着性子一连问了三次同样的话,管家同样地一句话也没有回答。
       看那管家脸在流汗,大热天的,加上心情紧张,流汗在所难免呀。他太阳穴上的血管都凸起来了,脸上那年老的松驰的肌肉在跳动,那频次,一次比一次地快;伴随着嘴角的抽动,也是一次比一次地快;他的双手,起先是放在臀部两侧的凳子上,既而是拄在凳子上,现在是抓住了凳子的面板,且越来越用力;那手越来越白,在出汗,尽管他是用力抓住了凳子,但,能看出他的手随着胳膊在颤抖;他的腿也在抖动,鞋底已经开始与地面磨擦了,凳子上整个一个人在抖动;他企图使劲地闭住发紫的嘴唇,但,他的努力失败了,因为他的上下牙齿已经开始相碰撞。
   老林觉得奇怪:这人是怎么了,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被审讯者,莫不是……
       群专主任见状大吼了一声:
     “地主管家,你呢还装什么蒜!”抬起屁股就到了管家的面前,向低着头的管家没流血的那半脸就是“啪”的一巴掌。这狠狠的一巴掌清脆而响亮,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响亮的巴掌。随着“啪”的一声响,就是“噗”的一声,地主管家一头栽倒在凳子下面。他浑身发抖,四肢配合着身体在有节奏的抖动着。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甚至有要凸出来的样子。
       麻姜主任狠狠地踢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说:
     “还呢装熊――,”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皮带来,立马就举了起来,……
       老林从座位上一下子就窜到了地主管家的面前,扭过管家的头一看瞳孔,已经不聚焦了。嘴里已经开始吐红色的沫子,那应该是嘴角的血和嘴里的沫子的混合物。老林学着赤脚医生,立刻用拇指摁住管家的人中穴位,另一只手就在手腕处寻找脉搏,并大喊道:
     “平头,快喊老太婆来!”也不抬头,直盯住管家的脸,继续喊道:“胡亚柱,快去预备马车,去医院!”老林真怕出了事,线索断了,那可就什么也办不成了。
       平头手里提着枪,跳出了办公室;民兵连长也跟着跳出去。眼前的情景使麻姜主任放下手里的皮带,站在那里发愣。老林发觉地主管家的脉搏乱且急,他断不出是什么原因,感觉暂时不要紧,没有生命危险。管家脸部的肌肉快速地颤抖,满嘴吐红色的沫子,眼睛向外瞪出,鼻孔涨成两个大洞,四肢无规则地抽搐。老林摁人中穴位,也不知管用不管用。民兵连长出门就拦住了一辆运粪的马车,和车老板三下五去二把粪给卸在马路上,将车赶到大队办公室门口。要是出了人命,胡亚柱还真的害怕了。
       人们正要把管家抬出去,用马车送往医院时,平头气喘吁吁闯了回来。立刻蹲在地主管家的面前,顺势把五六式步枪放在地上,将手里的一个小蜡丸捏开,拿出里面黑色的药丸,塞进地主管家正在吐着红色的沫子的嘴里,那管家倒还是知道有药进了嘴,便不自主地嚼了一嚼。隔了一会儿,再嚼一嚼。那嚼法就像要饿晕的牲畜,看见了精饲料便要抢一口一样。他扭曲了的咀嚼嘴型,慢慢地些正常了,既而便大嚼起来,使劲地将药咽了下去。那中药丸是一口就能咽下去的吗?想那药丸就卡在嗓子里,他躺在地上,抻长了脖子,下巴用力地向前伸出,目的是要把卡在嗓眼里的药丸咽进肚子里去。
       小程不知在什么地方端来了一碗水,平头接过去,送到地主管家的嘴边上。那管家意识到是水来了,就转了一下头。老林已经松开摁在人中上的母指,管家的嘴朝上,张开,水带着红色的沫子溜进了他的嘴里。他又使劲地吞了几口水,缩回了眼睛,四肢也不像刚才那样的抽搐了,人看来是稳定了。
       平头是在老太婆那里得知,张家香几的最右面的抽屉里有一丸中药,给他吃了就会好的。
       张忠温渐渐地清醒了。他在半个世纪里的悲愁、挣扎、求知、感激、奋斗,提心吊胆地藏起了逃亡地主,照顾地主小老婆的生活,一幕幕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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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2-7-24 17:24:0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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