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柳岸 于 2018-11-1 23:29 编辑
我是一个普通的氧原子。宇宙里到处都有我的兄弟姐妹。我们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一分子。人们日常看到的和看不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家族成员和其它家族共同群居聚集的结果。 比如人们脚下的泥土,有我们的身影;人们每天吸入的空气,呼出的废气,虽然看不见,也是由我们组成的。还有很多,各种植物、动物、微生物,河流湖泊,缺少我们也绝对不行的。 因为我们在这个宇宙里人口众多,所以每个成员的经历也是不一样的。就说我吧,太阳系还没有诞生,我就早已生活了好久。如果把我的经历细细道来,恐怕说不完其中的十分之一,听众早就从儿童变成白花胡子的老头。 大家一定对我的经历很好奇。那我就简单地说说近几千年的事情吧。把年用作计时,是人类的习惯。对我而言,几百上千年就是弹指一挥,如同人们一眨眼的功夫。其实,具体时间我也记不准,只能大概笼统地回忆一下。 我仅在大海里就呆的时间相对比较长,恐怕有几千年。那时我是以水的形式存在的,和氢原子结为夫妻。我们实行的是一夫二妻制。这也不奇怪,这是我们的习惯,如果不这样,我们是没法活的。和我们住一起的,还有人类称为盐的朋友。她们实行严格的一夫一妻制,但他们更换对象的频率惊人。我们尽管生活习惯不同,但却友好相处。 我在大海里,四处游荡,见闻越来越广。我看到过海底火山喷发,海啸发生。见过各种各样的鱼类、海藻、海底平原和山脉。有时也游到海面,可以看到太阳、蓝天白云、月亮,星星。我们把大海当成我们的故乡之一,在这里生活,就像住在世外桃源。但一次意外,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一个很炎热的白天,我正好玩到海面上。我突然感到身体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了。我的同伴们赶紧伸手拉我,但是漂浮力太大了,没有拉住。于是我飘到了空气中。我告别了大多数的好友,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很快,我发现,空气中的难兄难弟还不少。于是大家同病相怜,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的云朵。 我们随着气流飘离了大海,告别了曾经的故乡,来到了陆地上空。一开始,旅途很顺利,基本上是畅通无阻。我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有时还互相推推搡搡,弄出雷声和闪电来,好玩极了。不过,后来一座大山在前面挡住了我们。一些伙伴冲过去了。另一些人,变成雨滴,落到了地面。我就是落到地面的一位。 我们下落的时候,吓坏了地上正在干活的人。他们拼命地往村子里面跑。一些牧童吓得直哭,他们的父母很快就给他们送来了雨具。 这里有一个插曲。这期间,我们有几个调皮的伙伴,互相打闹,撞出骇人的雷声闪电来,不小心击倒了一个背着铁锹往回赶的农民。 我的降落地点是一块水稻田,大概不到一亩的样子。但我们的同伴来的太多,水田很快就满了。大家又争先恐后往地势低的水田里挤。很多鱼儿兴奋极了,他们平时呆在河里或者池塘里,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雨水,争先恐后溯流而上,和我们前进的方向刚好相反。但他们中的许多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后来雨停了,村里的孩子们都拿着网子出来捕鱼。这些鱼儿在沟壑里,田塍上,成了孩子们的囊中之物,盘中之餐。 我后来与一些伙伴一起被阻滞在一块稻田里。一部分人继续向下游流出,中途也有一部分人留在其他田塍沟壑里,大部分流到池塘和河流里去了。 没多久,天晴了。一些同伴经受不了强烈阳光的暴晒,挥发到空气中了。田里的伙伴越来越少。我后来进入到了一株秧苗体类,成为它身体的一部分。由于这株秧苗靠近路边,被一头饥饿的水牛咬了一口并吞下去了,于是我又随着被咬走的秧苗进入了这头牛的体内。 我首先到了这头牛的胃里,后来通过胃壁进入到牛的血管,最后送来耳朵这个部位定居了下来,成为这头牛的耳朵的一部分。我身边还是有很多同伴,所以我并不孤独。他们比我早到这里。但每天有来的,也有离开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的。 我平平淡淡在这头牛的耳朵上定居了好几年。后来这头牛老了,不能干农活了。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里,这头牛死去了。第二天,主人用尖刀把这头牛剥了皮,将肉拿到集市上去卖了,我所在的那只耳朵,被丢到臭气熏天的茅厕里。后来细菌发现这是它们的美食,就日以继夜地吃这只耳朵,在上面传宗接代。后来耳朵没了,一切变成了粪坑里面的肥料。 农民把我们挑到稻田里,均匀地撒满稻田,于是我又回到了稻田。还没有来得及进入一株庄稼的体内,一场大雨把我冲到了河流里。河流很大,当然比不上大海。但水里面有好多水草、鱼类、贝类。当然还有很多我们的伙伴。 这条河里的伙伴们每个人都有着传奇般的经历,而且没有重复一样的。有一个伙伴,从大海到陆地往返了100次。另有一位从稻谷到狗体内,到细菌到肥料到果实到小鸟到人体,再到肥料到水草到鱼到人体,往复了好多次,他自己也记不清循环具体有多少次了。还有一个更具传奇色彩,他说他曾经到了一位皇帝体内,说这位皇帝每天喜欢吃大量的鸡鸭鱼虾,喜欢颐指气使,好色过度,成天无精打采。那些臣子们都争先恐后地讨好这位皇帝。但这位皇帝没有活过40岁就去世了,成为细菌们的美食。还说这位皇帝死后,随葬了数不清的金黄色的器物,透明的夜光的石头,还有好多殉葬的美女。他说自己刚从那个墓穴游出来,这归功于前不久的那场大雨。还说,大家如果不信,自己可以去看,那个墓穴就在前面那座桥附近的土堆下面。我心想,谁去看他呢!那些器物石头什么的和泥土有什么区别吗? 还有一位老兄在恐龙时代的陆地上度过。他说那时候,陆地上雨水充足,森林茂盛,是恐龙的天下。但自从蚊子诞生了,恐龙就逐渐灭绝了,他说,蚊子真是恐龙的克星呀。 我在这个河里生活了大概一年左右,每天听着伙伴们讲些永远讲不完的传奇故事。 后来由于地心的引力,我渗入到了河床地下,成了地下水的一分子。地下的生活很单调,有时我一连好几年也懒得动一下,就那样呆在原处,静送流年,偶尔回忆一下从前的曲折但丰富多彩的生活。 正当我不知道这样单调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时,有一天,我感到了一股力量,把我朝某个方向拉,我自己无法抗拒这种力量。我从土壤的缝隙里不断穿梭,终于到达一个竖直的井里。这个井不大,也是一个我的同伴们的聚集地。还有几只青蛙在井边浮着,偶尔看到一只昆虫,便飞身一跃扑了过去,咬在口里吞了下去。这口井就是这些青蛙的全部世界,他们也许觉得自己的世界很大,不然,为什么时不时得意地呱呱高叫几声呢。 我后来被一只水桶打了上去,又被倒进一只大水缸里面。原来这是一个新开的豆腐作坊,用水量较大,所以我们被用上了。 我先是被用来泡豆子,当豆子泡软了,便和豆子一起放进石磨子里面磨。那些豆子被磨得体无完肤,大喊大叫。最终都成了白浆。由于我们体积微小,所以这些力量伤不到我们。白浆先用一大块白布过滤掉豆腐渣,然后又倒进一只大锅里面煮。再将白浆同石膏水中和,最后凝固成了块状的豆腐。我藏在豆腐里面,被那个作坊老板挑到集市上去卖。 这个时期的人普遍很穷,吃豆腐还算是奢侈品。一担豆腐,到中午还没有卖到一半,我就在这剩下的一半里面。太阳快下山了,还剩下四分之一没有卖完。收工的时候,一个卖菜的用一小捆苋菜同豆腐作坊老板换了一块豆腐。这样,我又到了卖菜人的家里。 这是一个四口之家,夫妻二人,一个小男孩,一位奶奶。晚上,家庭主妇把豆腐切成小块,炒了一小盘豆腐,再加一碗苋菜。吃饭时,夫妻二人一人一块豆腐,奶奶一块,小孩两块,这顿饭只吃了豆腐的三分之一。这盘豆腐,三顿才吃完。我进入到了男孩子的肚子里。因为男孩正在长身体,我和许多同伴就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具体位置是头顶的皮肤里。又过了几年,遇到一件巧事。有一天,小孩去河边钓鱼,钓到一条好几斤重的鲤鱼。晚上就着鱼下饭,没想到,我的一个原先在河里的同伴,通过这条鱼,来到这个孩子的体内,和我相会了,你说巧不巧? “这么多年,你一只在河里生活吗?”我问他。 “哪里啊,有次晚上,一只老虎在河里饮水,我就到老虎体内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老虎被猎人下陷阱吃了,猎人后来去世,又被细菌吃了,我顺着雨水又回到这河里了,再后来到了鲤鱼体内”,“再后来就又遇到你了。”我也讲了一下自己的遭遇,言罢,二人开怀大笑。 这个男孩经常爱在太阳底下钓鱼,长期紫外线照射,导致他头上长了个脓包。脓包成熟后被村里的土医生挤破了,我随着那一团恶心的脓液被挤了出来,随手被那个土医生擦在了泥土墙根上。好多昆虫把脓液当美味,争先恐后来分一杯羹。最后被一只公鸡发现,几下全部啄进口里去了。自然,我就进这只公鸡体内了。 这只公鸡名气可不小,就是祝家庄每天打鸣的那只,《水浒传》里有记载的。这公鸡很敬业,每天打鸣很准时,为人们所称道。不幸后来被一个叫时迁的盗贼偷吃了,还闹得两伙人兵刃相见,死伤者众。唉,人这种生物最无情自私虚伪爱面子愚蠢,往往又自以为是。 时迁、杨雄、石秀三人偷吃鸡时,我是进入了石秀的体内,最后住居他胸大肌的一个角落。这一住就是好多年。不幸的是,梁山好汉招安后征方腊时,石秀在在昱岭关被乱箭射死。我沾在了一只箭头上,被李逵拔了出来,他随手将这只箭折断了,并扔到附近的荆棘丛中。 那天晚上,箭矢血迹未干。一只老鼠似乎闻到了血腥味。一路找了过来,用舌头在箭矢上舔了半天,我就和老鼠的唾液一起滑到老鼠的肚子里面了。人类可能觉得老鼠这种动物很恶心。可是对我来说都一样,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我在这只老鼠体内呆的时间很短,就一两天后,随着他的粪便排了出来。 老鼠的粪便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甚至很少有什么动物昆虫把它当做食物。就这样我作为老鼠的粪便的一部分,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日晒雨淋。慢慢地粪便风化成粉末,渗入泥土,成为了泥土的一部分,而各种植物却乐于吸收这种养料,也许这是它们的美味吧。而我,被一株杉树吸收了。 在这片森林里,我曲曲折折地生活了上百年。 话说我被那片杉树吸收后,在它体内往树干上部行进。树的内部有无数的管道,纵横交错,对人类来说,这些管道实在太微小,但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望无际,宽阔无比。打个比方吧,这些树木内部的管道,就像人们看到的河流一样。 我经过几天的旅行漂泊,走走停停,几经曲折,终于到达一根枝杉树分支的根部,居住了下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一段时间。期间,有不少新同伴来了又走,仅有极少数像我一样呆了这么久。秋天来了,树叶开始发黄。直到一天刮起了大风,我所在的那根树枝从树上掉了下来,于是,我又开始了新的流浪生活。其实,流浪和定居,对我来说都一样,无喜无悲,包括以前在宇宙空间游荡,没有什么能使我特别喜怒哀伤的。 森林里的秋天枯枝枯叶真多。一天天,树叶不断落下,层层叠叠,我所在的那根树枝被压在了底下。我静静地随着树叶躺在那里。我们身边,有时看到一些挨不过冬天的昆虫的尸体;有时看到小鸟在我们上面嬉戏啄食拉屎;华南虎凶猛地从附近跃过,追逐一只逃命的野猪…… 各种动植物互为食物,互相残杀,其实就是我们几十个民族成员的聚聚合合而已。其他经常能碰到的如碳、氢、氮等等;动植物生生灭灭,而我们却是一成不变的。 一年夏天,我所在的这片森林好长时间没有下雨,躺在我们上层的树叶干枯得一点就着。我们在最下面,地势又比较低,还略微有点湿气,尽管大多数伙伴被蒸发到空气中去了。许多动物为了争夺水源,相互残杀。更有一些动物渴死了。 一天,终于乌云密布,雷声轰鸣。我想,又有一些我的同族伙伴们从大海里漂浮过来了。但好久雨仍然没有下。突然,一道异常明亮的闪电与一声惊天响雷几乎同时到达,地崩山摧的感觉。一刹那,森林起火了。随着风势,火越来越大,很快就漫山遍野全都是火,一些动物无处可逃,也被活活烧死了。 我被这剧烈的烧烤蒸发到了空中,由于温度太高,我奔跑的速度极快,后来遇到一片云彩,云彩上的几个同类伸手拉了我一把,于是我就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了。飘了没多久,大家互相牵手形成许多雨滴,落到了地面上。由于长期干旱遇到甘霖,人们纷纷拿出水桶瓢碗放到户外接雨水。巧的是,我落到了一只水桶里面,这种概率很低。我的绝大多数伙伴落到了地上。 这是一家财主,财主为人很吝啬。他叫仆人把我们倒进锅里,煮开后,又兑上冷水洗澡。可能是干旱太久的原因,他很久没有洗澡了。他洗完澡,一盆水都变成黑色了。他吩咐仆人不要将水倒掉浪费了,要将这洗澡水用来浇菜。于是,我们被倒到了一片茄子树下。很快,我被茄子树的根吸收了,并到达一根茄子里面。后来这根茄子被财主摘下炒熟后吃掉了,我就进入到了财主体内。先是被胃吸收,后来进入到了他的血液,再到肌肉,后来又辗转到了肾脏,形成尿液。本来到了泌尿系统,很多是要被排出体外的,但我在走向膀胱的路上又被吸收了,重新回到了财主体内,并成了组成他脑细胞的一分子。 若干年后,财主去世了。其实人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有意识的。他感觉得到家人的哭泣哀伤,其实他什么都明白,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财主这时想到家里的水缸下面还埋着一百根金条,忘记了对家人说,于是他突然苏醒了,家人都异常惊讶,也着实吓着了一部分人,他颤颤抖抖地用手指着水缸的方向,说不出一句话,仅仅一瞬间,他又闭上了眼睛,仅仅能让自己的思想自由游荡,感受着活着的人们为他办理着后事。遗憾的是,他的家人没有能明白他手指水缸的意图,那一百根金条永远地埋在地下了。也许,许多年后,这些金条将成为人们出土的文物,考古学家将会通过翻阅文献,试验研究来探究这些金条的来龙去脉了。 财主家很富有,他的家人为他选了一块据说是风水宝地。然后大兴土木,建造华丽的陵寝,陪葬品也极多,金银珠宝一大堆。真不知道人类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这些是我们的其它族类,和我们本质上一样的。我作为财主大脑神经细胞的一部分,也被埋到了泥里面。很快,这位尊贵的财主开始成为细菌们的美食,不到一年,被细菌吃得仅身下骨头了。我随着尸水流到了墓穴的角落,一呆就是几百年。 这种单调平静的生活终于有一天被打破了。一个夜晚,我突然听到外面有敲击的声音,后来棺木被撬开了,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拿走了墓穴中的许多随葬品,但由于他很紧张,只拿了一部分就跑了。后来,一些动物通过这个盗洞钻了进来,并在这里安家落户。前前后后,有老鼠、獾、蛇、刺猬、黄鼠狼等等。再后来,这里被水淹了,我们又从这里游了出来。几经辗转,我来到一个湖泊。 在湖底,我终日游荡,看水草生长,看鱼儿嬉戏,就这样日复一日。一天,我游玩到湖底,看到一块锈蚀的铁船,可能是以前翻沉的。于是,我附着在上面玩。突然,我感觉有种力量,把我的一个老婆拉走了,身边仅剩下一个。我感觉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被身体巨大的铁原子吸住了,再也动弹不得。和我们同样命运的还有其他氧原子氢原子夫妇。原来人们看到的铁锈就是我们和铁原子聚居的结果。 眼见铁锈越来越厚,直到这条锈船被人打捞上去,我们才又重见天日。这条船被打捞上去后,被丢到一大堆废铁里面,很久都没有人过问。再后来,被一条卡车运走,送到一个炼钢厂。被炼钢的工人丢进一个电炉里面,温度很高,铁水都熔化了。这么高的温度下,我们终于可以逃离铁原子的束缚了,可以在钢水里面自由游动,但没有足够的力气逃离钢液,进入大气。后来,电炉里面又被丢进一些铝丝,这些铝丝可厉害了,一下子把我的氧原子同伴们捕获了,也包括我。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和剩下的妻子也离散了。最后,我们分别和铝原子结合成夫妻。这个家族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喜欢用两个铝原子和我们三个氧原子结合,是不是太不检点了。和铝原子结合后,我们就就变得很轻,但熔点很高,浮到钢水表面,成为炉渣。 自从和铝原子结合,我们就没有原来那么自由了,身体很少能挪动一下的。我们被当成炼钢废渣送到水泥厂,废物利用,做成水泥。然后被涂抹到一座高楼大厦里面了,估计上百年也不能见到阳光。不过无所谓,我有的是时间,一百年,对我来说还没有人类的一分钟长。 以后,人类不在了,甚至太阳系也不在了,但我的故事还会继续,还长着呢! 原来预计我所在的这座大厦的使用寿命至少一百年以上。然而人类喜欢折腾的本性常常会使预料中的事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这座大厦建造成功后不到二十年就要被拆毁了。理由是它和周围的风景不协调。这栋造价几千万的大楼于是被爆破了,仅仅几秒钟,灰飞烟灭。当时建造时,花了将近两年时间。我们被当成垃圾运到城市边缘。这里垃圾堆成得像山一样。 闲来无事,我和周围的朋友一起讨论起各自经历的荒唐事。当一位朋友听到我说自己来自一个被炸毁的新建不久的高楼时,他说:“真是少见多怪呀,我来自一个新建不到一年的别墅呢,别墅下面的土地原先是附近居住的农民的,开发商为了赚钱,就和当地政府合作,征用了这片土地,然后分给每家每户一套别墅作为交换。” “后来别墅建好了,农民买好家具也住进去了。不到一年,据说一位更大的开发商看中了这片土地,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再次征用。农民自己是做不了主的,当地政府一手操作,农民觉得不亏,就同意了。” 朋友的一番话,听得我瞠目结舌!心想:我们的民族成员聚聚合合主要是受到各种力的驱使。人类喜欢折腾必定也是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使得他不得不这样做吧。 我们在城市边缘的垃圾场一呆就是十几年。每天不断地有垃圾运来,越堆越高。这些都是城市拆迁、旧城改造以及道路交通建设产生的。我们在这里并不孤独。每天白天,成群的拾荒者在我们上面的翻找值钱的东西,如旧塑料、废旧金属等。他们最喜欢废旧钢铁,这东西在破碎的混凝土里面比比皆是。他们用重重的铁锤敲开大块的混凝土,专门挑出其中的长短不一的钢筋。有的人一天能收获几百公斤,据说可以卖不少钱。晚上,各种夜游的东西就出来活动,成群的老鼠互相追逐嬉戏,蚊子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得意地跳着属于他们自己的舞蹈。偶尔,一条蛇尾随几只老鼠,钻进了他们的洞穴... 人类改变自然的速度之快确实令人吃惊。我刚到这片荒地时,人迹罕至,四处杂草丛生,连低矮的房屋也几乎看不到。不知从何时起,城市已经蔓延到垃圾山脚下了。一排排拔地而起的高楼鳞次栉比,我们习以为常的黑暗夜晚也随着大量居民的到来变得明亮起来。车灯、路灯、居民窗户里的灯,还有广告牌上的霓虹灯,使得周围的一切变得绚丽多彩、充满勃勃生机。只是这垃圾山被堆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简直可以和自然界的大山相媲美。我们被压在底下,能够感受到不断增加的重量。 后来,一场暴雨,给附近的居民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夜,特大暴雨倾盆而下,地面很快变得汪洋一片。尽管雷电交加,似乎这些并不影响他们酣然入梦。毕竟,这现代化的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屋,足以抵挡任何的狂风暴雨。 但是随着暴雨的持续,我们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起先是雨水不断穿透疏松的混凝土碎末直达最下面,后来整座山慢慢泡成了泥浆,下部的我们快不足以支撑垃圾山上层的重量了。我们隐隐约约觉察到山体在缓慢下滑,尽快速度极慢,但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速度会越来越快。 突然,垃圾山的上空一声巨雷响起,这成了压垮这座垃圾山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瞬间,泥石流咆哮着冲向山下的高楼,几十栋高楼被泥石流掩埋了。人们在睡梦中,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随着那茫茫的泥石流消失了。 而我们还是在原地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见证这对我们来说再普通不过的景象。 先就说这么多,有兴趣的话有空再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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